第41章 口舌生津

锦堂香事 浣若君 2240 字 8个月前

康维桢曾是北直御史,一杆子细笔搅动过乾坤,一纸状书连上去,连户部尚书都给撸掉过的,虽说如今不过一个山正,到底其气度与人不同,巡过全场,所有人都哑了声息。

陈淮安立刻道:“先生布置的功课,学生已经全做完了。”

康维桢给两位县令见过礼,进门拈了柱香,出来站到台阶上,巡过全场,道:“陈老先生确实是为了三个儿子操碎了心,也是怪我,昨儿给淮安安排的功课有些多,怕是陈老先生操心儿子的学业,一口气就喘不上来了。”

这算是简接的,就把陈淮安气死陈杭的过失,揽到了自己身上。

随即,他又道:“淮安,把《孟子》全篇背来,于我听。”

整个渭河县的风流酒家,浪荡子陈淮安于庭院之中,灵棚之下低眉笑了笑,道:“也好,恰也是慰我父在天之灵,叫他不必再为我的学业操心。”

说着,他居然真的就当着两任县令,一院子宾客的面,言辞朗朗,背起了《孟子》通篇。

初时,宾客们也不过听听而已,随着陈淮安背的越来越长,有人找来了一本《孟子》,翻开书页对照着,逐字逐句,陈淮安或者也会略略皱眉,但也不过思忖片刻,就能随即背颂出来。

言辞犹如流水一般朗朗而吐,他瞧起来高大,挺拨,宽肩阔背,眼神无比的坚毅。儒生之中,难得有他如此坚毅阔朗,仿如松柏一般的外貌。

《孟子》是四书中最长的一本,寒窗苦读,于儒生们来说,背颂圣贤经典是必须的,但别的书都好说,唯独孟子,通篇整整三万四千六百八十五字。

一本三万多字的《孟子》,一夜之间,吃醉了酒的妻子还在床上发浪,他一只手还得安抚妻子,一只手捧着书,好吧,只有一只眼睛瞧着书本,居然真就把本《孟子》给背下来了。

锦棠昨晚半醉半醒,也知道自己没管住嘴,吃了酒糟怕是又坏了事,但她有个好处,就是自己醉后做了什么,从来都不知道.

想当然的,每次都以为是陈淮安在欺负自己,而她哪种媚浪样子,于陈淮安来说,恰好似饿狗遇着了骨头,入髓之香,两厢情愿,所以从不曾戳穿过。

锦棠瞧陈淮安如此信手拈来,莫名有几分欣慰,无论如何,他能放下肉/欲,专心至致于学业,这辈子应当就不会在三十岁的正当年时,于朝斗的漩涡之中中途折戟,死于非命了。

“陈老先生教子有方!”

“不愧是书香门第,连最不成器的儿子,都能将整本《孟子》朗朗而颂,谁敢说他的功名是买来的,谁又敢再污蔑陈老先生的清誉?”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遥遥对着灵堂的位置便是一拜。陈杭在死后,倒是由心由肺的,得到全渭河县人的尊敬了。

随着满院前来吊唁的宾客们一阵阵鼓掌的叫好声中,锦棠进了灵堂,甫一进去,便见刘翠娥在哭,隔着一盏油灯,陈嘉雨纤细白净手中捏着一方帕子,正在替她擦眼泪。

远远瞧着锦棠进来,陈嘉雨随即收回了自己的手。

锦棠虽说心中起了惊涛骇浪,可表面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来,将盘子往草地上一放,端了一碗捧给刘翠娥,自己也端了一碗,吸了一口鲜鲜的汤,吃了起来。

灵堂是个人来人往的地方,按理来说,隔着一具棺材,死人就在隔壁躺着,按理来说也没人会做点子什么,但锦棠上辈子给陈杭守灵时,到了半夜,还真就撞见刘翠娥跟个男人躲在后屋子里,也不知在作甚。

不过哪时的锦棠整日醉酒,浑浑噩噩的,便她瞧见了什么,也只当是自己眼花了。

捧着碗子烩菜,她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

刘翠娥一个二十岁的妇人,真会跟嘉雨哪么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有什么?

要真是哪样,他手记中的嫂子,可就不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