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只是书院小小一间公房,他也曾掏空地基,重做过一遍地龙。一进屋子,满墙的字画,插满了架子的书,屋子里也是浓浓一股墨香。
见是锦棠,他笑道:“小娘子这是真要跟我谈生意了,今儿这酒,又是你新酿的?”
锦棠大大方方儿的,当着康维桢的面揭开了自己贴的封纸,递给康维桢,瞧他翻转过来,瞧着后面那段话儿,再揭开了酒坛盖子,便亲自取过酒壶来,分好酒,倒了一盏给康维桢,也另倒了一盏,给自己。
“锦堂香酒,就好比这人间岁月,经寒暑四季,蕴酸甜苦辣,愈久而弥香。”康维桢跟着读了出来,道:“娘子这段话书的很有意境,倒是正中康某的心怀。”
锦棠也是一笑:“我这坛酒定价三两银子,能吃得起的,自然非是巨富便是高才,比如康先生这样的,能品得了酒,也懂酒。”
不着痕迹的戴高帽,于不动声色间的捧人,康维桢果然受的很舒服,勾唇也是一笑。
见康维桢端起酒盏要吃,锦棠知他的脾气,也端起自己哪一盏来,含到嘴里过了一遍,却是不吃,仍吐回了酒盏中,这样,她就不算不给康维桢面子了。
这一坛子酒,香气饱满,酒质层次更加丰满,比上一回给康维桢送的,更高一个层次。
果然康维桢当时就拍案了:“正好,我马上有一趟走口外的驮队,就这个口味的酒,你能灌出三百坛来,我全部都要。不过,利润在多少?”
锦棠以为自己也就能卖个十坛八坛的,没想到康维桢一次居然要三百坛,也是早在来之前就算好的帐,立刻道:“这一坛酒的成本,加上坛子,酒液,总计一两银子。我定价三两,其中二两是利,咱们各取一半,您看如何?”
这才是她要谈的五五分成,利润的对半。
但羊毛出在羊身上,利润也是从康维桢的身上出的,她的酒肆,仍是她的,康维桢染指不到分毫。
康维桢也是瞧出来了,罗锦棠虽说相貌与葛牙妹相似,但在经商上比葛牙妹更有头脑,当然,绝不是好欺负的哪种。
反而是葛牙妹,少年时那样活泼,清爽,一件青白褂子朴素明媚的大姑娘,如今渐渐涂脂抹粉,穿的妖妖艳艳,偶尔康维桢路过,总见她在强撑着笑颜,跟些酒客们打情骂俏,全然不是少年时的那个她。
想起少年时的葛牙妹,康维桢脸色便是一黯。
他道:“那就这样算,届时我给你六百两银子,你给我三百坛酒就好,但你得保证,品质得与你送给我的这一坛子完全无二才行。”
就这样,锦棠经商以来的第一笔大生意,就谈成了。
从山正房里出来,锦棠并未走,反而是转到了书院靠山的一边儿,于积着雪的竹林边儿上站着,晒着暖融融的太阳,等陈淮安下课。
他们上一个时辰的课,就会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学生们可以吃自己从家带来的干粮,或者走一走,散散步。大多数的学生,都会趁此撒个尿放个水,再回去上课。
最先出来的是葛青章,不比别人撒个尿都是随便拣地方,或者就往竹林里一撒,他是会认认真真进茅房的,所以,这是正准备往茅房里去,谁知半路就碰上锦棠站在积雪成堆的竹林外。
她来时提着两坛子酒,此时手却是空的。
原本锦棠嫁给陈淮安之后,陈淮安老是吃酒打架闹事,锦棠过的并不好,葛青章几回碰见她,虽说穿的娇姿鲜艳的,但那只小脸儿皱的苦瓜似的,从来没有舒展过眉头。
还有几回,葛青章要回家时路过渭河桥头,就见锦棠挎着只小包袱,哭哭啼啼的往罗家酒肆走着。
他站在桥头上,闭上眼睛静静的站着,便能听到锦棠絮絮叨叨的告状声,葛牙妹的劝解声儿。
葛青章不会种地,不会做卖买,除了读书,别的什么都不会干,当然,就算他能找到营生,能养活了锦棠,他娘也绝不会让他娶锦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