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月朝以为自己忘了,实际上却完全没有,因为记忆的阀门一旦打开,就很难再关闭了。他想吐而又吐不出来,与此同时,伴随着一个寒颤,周身迅速的起了密密的一层鸡皮疙瘩。
男人却蹲了下来,仰头盯着自己胜利的果实,他的笑很轻蔑,“你转学之后,我们原本还有些失望,毕竟失去了这么多年的玩物,不过想想还是放过你吧,以后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了。然而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却还要先惹我,还袭击了我们几个,你自以为你做得很完美吧,其实随便猜猜就知道是你,警方那些蠢货却找不到证据。”说罢,张明峰起了身,用手指戳了几下龚月朝的脑门,“而你呢?你又自不量力的去伤了王雪绛,那几年在监狱里,日子过得好不好?”
说起王雪绛,张明峰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用心建立的王国的崩塌,他的那张脸,此时又变得十分狰狞可怖,他把一切责任都加诸在了龚月朝身上。“你害得我失去了一切,所以我今天就要给你点教训!”
对于此,龚月朝丝毫不觉得恐惧,他甚至很想笑,因为他觉得这人实在是很可怜,因为他只是在享受一种小人得志的快感,而不是自以为是的胜利。
张明峰的失态,让龚月朝深陷在这个不知所谓的牢笼中,却也不再像当年那般畏畏缩缩,而是将目光勇敢的迎了上去,他无法说话,那就不说,他只是用目光告诉张明峰:老子没在怕的。
但是,张明峰却错愕了,因为在他的记忆中,龚月朝始终停留在学生时代,那个被他们欺负之后,就只知道缩在角落里哭着的胆小鬼。于是,就这样,他被龚月朝投出来的目光逼退了两步,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揉揉眼睛,看向这个人,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
究竟是哪里不对?张明峰问自己。
他忽略了一个敢单枪匹马伤了好几个大男人所需要的胆识和力量,也忽略了正因为他们的常年欺辱而造就出来的一个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强大的男人。他敢以身犯险的捅的王雪绛差点丧了命,他敢在监狱中蹲了好多年,出来后依然不卑不亢顽强的活着,还成为时沐城最信赖的左膀右臂。
因为固有印象太过深刻,而且这些年也没有实际的交往,张明峰根本不懂龚月朝的变化以及内心的强大,所以他面对这样的目光,心理是毫无准备的。
他愣怔了一下,强忍住了自己的慌张,转身往不远处的那张破桌子走去。
龚月朝这才有空看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极其昏暗的不足五十平米的小仓库,四周几乎密不透风,可却阴冷无比,只从一扇挂满了蜘蛛网和污尘的窗户里透进来一点微弱的自然光而已,顶棚挂着一个吊扇,不远处还有一盏发着冷光的小灯……这个地方,安静极了,偶尔能听见几声鸟叫,半天才能听见很远的拖拉机或者电动三轮车的发动机声。他想到,他们或许位于郊区,远离市区,即使能开口呼救,大概也没人会理他。他又向四处张望,试图寻找一个脱身的办法,只是手腕和脚腕都被绑着,他在想,自己究竟该如何才能得救,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或许今天就这样交代在这里了吧。
他一时间也陷入了一种困顿中。
此时,张明峰已经整理好心情了似的,走到一张桌子前,开始低头拆面前的塑料口袋,他把装在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拣出来,一边介绍,一边炫耀的比划着,直到从最里面拎出来几根青绿色的苦瓜,这才露出舒展的笑脸,对他说:“哦,龚月朝同学,你还记得我给你做得特供饮料吗?那味道,应该很难忘吧,喏,我今天就带你回忆一下过去的味道,嗯,我还特地给你准备了一个榨汁杯,可花了我两百多块钱。”他动手拆开了一个盒子。
龚月朝的瞳孔迅速放大,反胃感顿时侵袭了他,口中便涌起了一种苦涩,他想逃脱冲动越来越大了,可越是挣扎,捆着他的绳子就越紧。
见他看见这个的时候反应最大,张明峰仿佛又看见了儿时的他,心中涌起一阵快意,嘴角的笑更大了。他又从口袋里拎出一把片肉的小刀,明晃晃的,在这略显闭塞昏暗的仓库中,发出寒冷的光。
“苦瓜汁我们可以等等,首先,我给你讲个故事。”他拿着刀,走到龚月朝面前,说:“我年轻时,听过一起案子。”他把那把刀的刀刃,轻轻贴在龚月朝的脸上,冰冷的金属贴上来的一瞬间,龚月朝从心底泛出一阵寒意,动都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