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哪肯饶了他,说少了少了,眼睁睁看着他又喝了一口才满意。
然而这一口下去,酒液几乎要把胃烧出来一个洞,酒精混在血液里在他身体内不住的循环,随后便麻醉了身上的每一寸神经,渐渐的,他完全分不清声音是从哪个人的嘴里发出来的,视线也变得迷茫,身上的每一个部件开始不受大脑控制,他晃荡了几下,紧接着整个人就倒在了餐桌上,便再也没有意识了。
张明峰在开会期间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脸上已经满是喜色了,出乎他意料的是,最近这些使他焦头烂额的事情的进展竟然格外顺利。但是他给领导当大秘,又不能在会场欢呼雀跃,他只好收敛了自己的表情,还换上了一副歉意的假面具,重新坐回到领导的座位旁边。
坐在首位的立夏区的区长孔昱用犀利的余光瞥了他一眼,又接着听交通局局长读手里的项目报告。——今天的这个会,是区政府把交通、土地、财政、林业、水利等部门,还有几个涉及到的乡镇的领导统一召集起来,和第三方设计规划公司探讨修路一条连通新老城区的外环路占地的事情。这是市政府督办的项目工程,孔区长格外重视,而且需要参与的部门太多,又有钱这个敏感问题,所以各大局的领导在会上各持己见,争论不休。
过了好久,张明峰依然觉得孔区长刚才那道目光让他如芒在背,他怎么能不懂这里面的深层含义呢?因为再有不到两周的时间,他就要去财政局任职了,这个会,明面上他只是在领导身边做记录的,可实际上是要涉及到他以后的前途的,就这样,他中途还跑出去接电话,他是有多没心。但那个电话也是让他牵肠挂肚的事情,万万不能耽误的,孰轻孰重,他心里自是有一杆称来衡量的。
既然事情有了一定,他也不敢得瑟了,便专注于开会,就在这喋喋不休的讨论中,他好不容易盼来的孔区长的那一声散会,就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因为每个部门涉及到的业务不同,这些混迹在政府部门多年的老油条们为了自己部门一点点利益相关的东西,又都留了下来,会上急头白脸的硝烟已散,此时剩下的都是寒暄式的打太极推责任,众人脸上带笑,心里都藏着一把刀,生怕自己吃一点的亏。孔昱并没有急着走,而是笑意盈盈地耐着性子与他们一起玩推手。
张明峰在一旁帮领导收拾好东西,就在一旁围观,他本以为自己城府够深了,可和这群人想必就还差了些火候,他需要学习的地方太多了。
终于把人都盼走了,他才跟在这位头发花白、甚至被沉重的担子压得脊背有些佝偻的男人身后,亦步亦趋的回了办公室。
张明峰是政府秘书办的主任,日常在孔区长办公室的外间办公,偶尔才会去秘书办看看。
他把开会准备的材料刚放到领导案头,办公室的座机就响了起来,张明峰先接了,听是某局的大领导,便赶紧交给了孔昱,自己则准备离开。
孔昱并没有让他走,而是手指点了点桌前的座位,示意他坐下等着,想是有话要说。只听领导跟电话那头的人打了好一会儿的太极才挂了电话,然后不紧不慢地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茶水,待喝完了水,还给自己点了根烟,缓缓开口道:“明峰,我看你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
领导这话似是意有所指,张明峰怀疑他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但他综合最近的一切,否定了这个假设,于是习惯性的思考了一番,给自己编造了个看似完美的理由,“我是有些担心到财政局……”
只见他大手一挥,满不在意的对他说:“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暂且不说你爸这层关系,你在我身边都跟了多少年了,到了那儿,放手去干就是了。”
“嗯。”张明峰坚定地点头,说:“谢谢您给我的定心丸。”
孔昱这根烟抽得很快,没一会儿功夫这一根烟就燃到了烟蒂的地方,他的眼睛注视着自己捻灭烟蒂的手指,眼皮都没抬一下,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说:“明峰,我可听说了一些关于你不好的话,有些事情到了这种关键时刻你可该收敛一下了,公示期间如有不好的传言传出来的话,对你将来的发展可不利,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的。”孔昱是多年的老区长了,他干起工作来是兢兢业业的,他之所以把张明峰放出去,那是因为他先有了更好的安排,而新来的区长未必会用张明峰,所以他就借着自己的关系给张明峰就安排到了一个较为妥善的地方,这恩惠他人的事儿,同时也是为了方便自己。
张明峰听罢心中一惊,暗道果然是知道了吗?他刚想跟领导解释,却见这尊佛爷挥了挥手,是不愿与他深谈了,心照不宣的事情,点到即止,多说亦是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