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陌生人交际,一向是龚月朝的弱项,他心中犯怵,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堆着与这些人一样的笑容去应付与寒暄。
龚月朝打量他们,他们同时也在看龚月朝。也说不出为什么,龚月朝是觉得他们身上带有一种自己从来没接触过的乡土气息,倒不是说他们穿得不好或者举止不够优雅,这或许与他们多年在乡镇工作中摸爬滚打有关,说白了,就是接地气。
“看龚总年纪轻轻就能得到时总的赏识,想必是很有能力的。”何书记笑着捧场。
龚月朝刚要说些谦虚的话,就见时沐城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继续骄傲的展示起了龚月朝:“那是自然,我欣赏的人差不了。”说着,他便掏出了一盒烟,分了下去,最后还递了龚月朝一根,接着被时沐城按头点燃了。时沐城抽着烟,指着龚月朝又说:“今天把咱们镇里的领导请过来,主要是有两件事,一是介绍给大家我们这位龚总,他呢,是从随江来的,对咱们张州和河金镇都不熟,我先带他趟趟路,各位领导以后多照顾些,等过段时间他接手了,少不了打扰。”
“时老板客气了,咱们这么多年老关系了,您手下的人,我们当然会照顾了。”说话的是严主任。
时沐城听罢哈哈大笑,道了声感谢当做客套,继续又说:“二来呢,顾铭跟我说了不少咱们产业园接下去建设必须去面对的一些阻力,我觉得很有必要探讨一下解决办法和后续在办手续过程中存在有哪些问题。”
与龚月朝身材相仿的那位贾镇长这时开了口,他说:“产业园的建设项目本来就是咱们区政府重点扶植的,落户到我们河金镇,这不仅对我们镇的经济起到促进作用,还能提供不少就业岗位,解决就业问题,我们当然心存感激。时总所提的事情,便是我们镇今后工作的重点,我们综治办,林业站、经委都会全力配合的。”
贾镇长这一番话充斥着情真意切的感激,龚月朝却是听得时候云里雾里的,可他也在努力抓他们话中的重点,提取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其实后来龚月朝才知道,这些人之所以这么客气,无非是因为沐城集团是河金镇的纳税大户,由于乡镇的财政和税收都是与北山区是分开结算的,工资也是乡镇财政自己解决,说白了就是河金镇的干部们基本上都是靠着沐城集团来养活。而且这么大个张州知名企业肯落户到河金镇,那他们从上到下,于情于理,都应该给足时沐城面子。
他们这一路走着,说话间便来到了山下的广场。这从上面看并不觉得,到了下面才知道这里面积有多大,机械运转的声音“轰隆隆”的鼓噪着耳膜,甚至说话都无法听清,但是站在这里,被这秋风一吹,却真的有种被这生产的场面和气势震慑到的感觉。
在这一大片的广阔的山间,周遭都是时沐城的大手笔描绘出来的蓝图,此刻他身处其中,便对这个人骨子里藏着的骄傲更懂了几分,也明白了自己被赋予的使命,他告诉自己得努力的跟时沐城和顾铭学习,心理上的恐惧和胆怯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克服掉。
参观结束,事情也说得差不多了,他们一行人开车去了河金镇上最好的饭店,要了个包间,点了一桌子菜。
龚月朝得承认,这些在乡镇工作的领导们确实能喝,也明白了时沐城让他把酒练起来的用意。
他们七个人而已,除了顾铭和那镇政府的司机,也就五个人能喝酒,龚月朝还是个半吊子,这些人豪情壮志的一口气开了两瓶白酒,人人面前的杯子里都斟满了,时沐城都不用顾铭动手,就见他斜叼着根烟,一边倒酒还一边打酒官司,说什么:“我们龚总不能喝,这一瓶给他一杯,剩下的咱们四个分。”
那几人见时沐城帮龚月朝躲酒,自是不肯的,非要说什么一杯哪里够,龚月朝连连摆手说自己一杯都喝不下去,几个人不但不脱口,还被安排了后面再喝几瓶啤的的任务。
他无奈找顾铭求救,顾铭给他一脸“今天你是重点”的表情,好整以暇的溜着茶水,低声跟他保证:“喝多了给你送回家,你别担心。”
合着这几个人都是统一战线的,龚月朝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他觉得既然红酒是行的,那白酒应该也没问题。不过这五十来度的白酒刚一抿进口,他便被酒液辣得觉得喉咙都烧着了似的,再看那几人,跟喝白水似的,一口气干了整杯酒的三分之一,都丝毫不见脸红,他们在谈着生意,讲着区里发生的很多很多八卦,可到了龚月朝的耳朵里,就成了虚无缥缈的声音。
酒桌规矩是总要说些套话敬酒,这半杯白酒下去,轮到龚月朝说话时,他就觉得自己的舌头都短了,“谢谢,谢谢大家……我这初来乍到,乍到的,很多事情不懂,大,大家多多见谅。”他当然也想学他们一口气干掉,可深知自己的实力,只喝了小小一口,就再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