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要有一个发泄的出口,情绪堆积到极点的时候,无论是面对无辜的局外人,还是身处局中的牵连者,理智都是短缺到可怜的东西。
郑峰一个人,一把枪一柄刀,面对对方留守堂口的几十个人,现实没有电影中拍得那么华丽好看,子弹不会划出延迟拉长的慢镜头,血花也不会溅出优雅漂亮的弧线。
拳拳到肉的搏杀毫无美感可言,刀枪、砖瓦、砂石、甚至于桌椅板凳和牙齿指甲,一切趁手的东西都是好用的武器。
而旧城的街巷狭窄老旧,人尚可以撑过几轮激斗,屋舍却不行。
破败腐烂的旧梁木被一梭流弹击中,陈年的裂痕不堪重负的垮塌下来,瓦砾成灰,血肉成泥,仅有的几个幸存者是早早就被放倒在路边苟延残喘的小打手
沈拓骑着机车抄了两段近道,差点把自己颠吐,可他还是晚了一步,他赶到时,那家堂口已经坍塌成废墟,而郑峰正满身血污蹲在道边抽烟。
郑峰那辆破车的油箱被流弹打出了豁口,漏完大半的汽油就淌在地上,沈拓看得头皮发麻,他立刻抢来烟头狠狠捻灭,紧接着抬脚就把郑峰踹进了边上齐腰深的小河沟。
这事就此告一段落,谁都没觉得这有什么特殊的,毕竟堂口火拼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郑峰这只是弄塌了几间房子,比起沈拓当年在港口炸船烧货简直是毛毛雨。
郑峰泄够了火大病一场,黄毛带着刚学会说话的芊芊跟他一起养伤养病,连着休足了一个月,再回来时便一切如常。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太过寻常了,寻常到几乎没人记得,即便是有被记录在案最后也不了了之,毕竟去善后收尾的人是沈拓。
屏幕上泛黄的纸质资料已经陈旧到字迹模糊,这种规格的案件文件除了裴镇这种极其细致认真的,没人会刻意去查看。
段以疆把油门踩到了底,车辆在蜿蜒的山路上疾驰而去,劲风带得路边的草叶弯折。
沈拓反复按着手机的home键,一次次把自动暗下的屏幕重新打开,他手抖得厉害,往往要尝试两三次才能成功。
屏幕上被录入死亡证明的少年瘦弱单薄,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变得孱弱而苍白,他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比实际的年龄要小几岁,。
当年的旧城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混迹黑道舞刀弄枪的亡命徒和规规矩矩的平民百姓只有一墙之隔,沈拓依稀记得这个孩子,他带着人清理善后的,被砖瓦砸死的瘦小少年就蜷在角落里,瘦小到连尸体都差点被人忽略。
沈拓问过周围的邻里,知道这小孩就住在这附近,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偶尔帮着这家堂口跑腿做事,以此换些吃得。
沈拓的确为此生出了愧疚和同情,可于他而言,这些东西还是太奢侈了,他需要一刻不停的扛着段家往前走,他没时间去思考太深,更不敢去顾虑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