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海鸥端起热腾腾的咖啡啜了一小口,眯着眼睛露出心满意足的样子。
彦清端起自己那杯,他其实不怎么爱喝咖啡,总觉得这是属于他爸爸的味道,酸涩。
景海鸥说:“关于你刚才那个问题,背着对方赠送财产什么的,先说我的看法——别看我现在为了钱和晋波过不去,其实你也知道,我对钱没什么明确的概念,当初跟他的时候他没有这么多钱,图的也不是钱——当然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既然人是最靠不住的东西,谁还嫌钱多呢?”他撇撇嘴,又趁热喝了点咖啡暖胃,“好吧,据王磊说——就是帮我打官司的那个律师助理,他给我讲大概首先你要搞清楚你们家到底有多少钱,然后再谈分配的问题。我是不清楚晋波那货到底有多少财产——你知道你家陈建林到底赚了多少吗?不光是现金,还有股票啊基金啊保险啊期货啊房产啊珠宝啊,反正就算有的东西变现能有多少钱?”
彦清用那杯子暖手,“……建林赚的绝对没有晋波多。”
景海鸥叹气,“所以说你也和我一样是个脑袋不灵光的——其实是你偷偷把钱给你爸爸他们家了吧。”他一副了然的样子。
彦清又要张嘴否认,然而景海鸥抬起一只手制止道:“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认定这是事实了,理由如下:一,陈建林如果要拿钱送给谁基本上不会背着你,而是会通知你,毕竟他是赚面包的人比较仗义;二,陈建林家里人都比较殷实;三,陈建林家没有一个败家弟弟。”他和彦清毕竟也是多年的朋友了,对他们家的事情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彦清默认了,眼睛看着前方,掩饰什么似的把咖啡杯凑近自己的嘴巴。
景海鸥说:“我说你最近怎么好像瘦了,原来是为了这件事,那么陈建林知道了?他是怎么说的?”
彦清过了半晌才低声说:“他、说要找我爸爸和彦予谈。”
“那你怎么打算的?”
咖啡已经渐渐转凉了,彦清还捧在手里,“我还不上这笔钱……如果因此而分手的话我也无话可说……我会努力经营这个店,一点点地还。”
景海鸥叹了口气,“你用不用把自己说的这么可怜啊?……话说你到底背着他借出去多少?”
“……很多。”
“能拿回来吗?”
“……”
“得,算我没问——那我现在给你一个建议吧,呃,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刚说的把家里的钱搞清楚吗?”
“笨蛋!那是律师给我的建议,我是我,你是你,晋波是晋波,陈建林是陈建林,根本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事!——我给你的建议就是这个!”
“……没、没听懂。”
景海鸥扶额,“你们在一起十几年了,有分过一次手吗?你们的感情和我们不一样风格的,你们是岁月安好,我们才叫一千疮百孔。陈建林并没有立刻逼你们还钱,也没有说因此而哟和你分手,你还想怎么样呢?换句话说——只要人家既往不咎,诚心诚意,你少想东想西的,安生和他把日子过下去。你看我爱折腾,可是我赞成一静不如一动,我是折腾得皮实了,金刚铁骨,谁也伤害不了我了,你行吗?陈建林行吗?像你们这种的,不能白头到老就是伤筋动骨后半辈子遭罪……”他口才好,是真的好,不重样地劝了好大一堆,最后收尾说,“好了,总之是他不让你还钱,最好,你也再不要搭什么给你那些不省心的家人了;退一步讲,万一陈建林那家伙让你还钱的话——”他微微哼了一声,“你来找我,我帮你找律师,再敲他一笔,跟他分手。反正是宰肥羊,一只也是宰,两只也是宰。”他笑眯眯的。
彦清吓得连连摆手,“可不敢那么想。钱都是他赚回来的,我这个小店只是赚点零花钱什么的。”
景海鸥擦了擦鼻头说:“话不是这么说……算了,我也知道你你那点能耐,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吧。”
老老实实的……景海鸥的话此后一直在彦清的脑子里晃,直到后来他和陈建林面对自己父亲一家坐着的时候也还是想着——也难怪,他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别的人能够倾诉了,也听不到别样的建议。
陈母这一阵子果真像上班一样到点即来,陈建林就是睡和养,果真好了很多。彦清也不去刺激他。终于几天后绷带换成了OK绷,看着不那么骇人了。去医院复检也说彻底没问题了,这才让人把心放进肚子里。
彦清固然真心期盼着陈建林健健康康的,可是他心里也在抗拒着那一天的到来,因为那就意味着逃避的日子结束了,果真这天彦清从店里回到家,只有陈建林一个人在,陈母已经回去了,“陈婶怎么先走了?”她一般是等彦清回来交接班。
陈建林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我让她先回去了。我们今天吃完饭有事要出去。”
彦清心里一顿,陈建林收起报纸说:“晚上我们去你爸爸家谈谈,是时候了。我已经和他约好了。”
彦清虽然是满心地不想三堂会审当面对质,然而经过了这些天陈建林受的罪,景海鸥说的那些话,他知道自己已经被逼到角落里,逃也逃不掉了,只能老老实实……带着认命的心情他几乎没吃下什么就开车去了彦父家。
上车前景海鸥说:“我开车吧。”
陈建林说:“你好久没开了,还是我来。”
彦清没坚持,坐上副驾驶。
陈建林脑袋上还贴着补丁,车开始启动的时候他的手也略有点抖,这是事发后他第一次摸车,不是不紧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