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回两个字。
郑飞鸾顿了顿,继续没话找话:“最近……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
“……还行吧。”
三个字。
见何岸不肯主动参与交谈,郑飞鸾焦心起来,习惯性地用拇指磨了磨衬衣袖口排解烦躁:“以后……你要是遇到了麻烦,不管大小,都别自己一个人扛着,来找我——我是认真的,何岸,往心里记进去,好吗?”
“嗯。”
何岸点了点头,眼神温顺而淡漠。
关系疏远到这个地步,再强行找话题也意义不大了。郑飞鸾轻叹一声,朝何岸笑了笑,转身往门口走去。
“等一下。”何岸忽然叫住了他。
郑飞鸾立刻停步:“怎么了?”
何岸道:“你等我一会儿,我有东西给你。”
他抱着小鸡崽扭头跑了出去,片刻后回来,手里的东西已经换成了一只白信封。
郑飞鸾:“这是……?”
信封打开,滑出一张簇新的银行卡。卡面明光发亮,不见一丝划痕。
“铃兰的抚养费,你委托夏律师给我的,我没动过。”何岸认真地托起它,递给郑飞鸾,“我一直想找机会还你,正好你来了,就拿走吧。”
夏律师?
那是……
郑飞鸾好一会儿才记起这个人来,面色陡变,语气透着满满的尴尬:“支付抚养费……是我的法定义务。”
“我知道,可我不想要这样的抚养费。”何岸说,“我宁愿你花一点零头,送些奶瓶、袜子、湿巾……或者像刚才那样,送只小玩具。”
钱是冰冷的,而送给孩子的东西,多少应该有些温度才对。
何岸仰头定定地看着郑飞鸾,眼神中残留着一丝被羞辱的伤痛。而在伤痛之中,已经扎根生长出了某种令郑飞鸾陌生的、称得上熠熠生辉的自信:“我向你保证过,铃兰出生后的每一笔开销我都会自己承担,不花你一分钱。现在她快一岁了,长得很健康,也很聪明,不比其他孩子差——你看,我没有食言。”
“我承认,我一个人做不到这样,程修帮了忙,戴逍也帮了忙。以后他们还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所以这笔钱,我想……我大概是用不到了。”
何岸迈出一小步,又将银行卡往前递了递:“郑飞鸾,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离开久盛,但是,如果情况真的不太好,需要一笔资金周转的话,这张卡物归原主,应该帮得上忙。”
“……谢谢。”
郑飞鸾没法再推辞,只得接过了银行卡。
夜至中宵,草露清寒。
客人们陆续睡下了,郑飞鸾站在二楼窗畔想事情,始终睡意全无。想到烦躁处,他伸手解了衬衫两粒扣子。一阵冷风过窗,吹得脖颈与小臂皮肤冰凉。
地上流了一层雪霜色的月华,方方正正,像白画布上描了几笔杈桠的影。墙边黑暗中立着一只行李箱,锁着扣,没打开过,屋子中央的床铺也没沾一下,何岸早晨铺的什么样子,现在就还是什么样子。
郑飞鸾一手搭着窗沿,一手插着裤兜,两道剑眉蹙得极紧。慢慢地,五指在窗沿上摁出了清晰的白印子。
事情毫无进展,但他不可能就这么打道回府,不可能。
他不懂服软,更不懂放弃。
有些事情他可以接受,比如收敛脾性,削磨棱角,去适应生命中那些从未经历过的新身份,做一个顾家的丈夫、宠爱孩子的父亲,然而有些事情注定不会纳入他的考虑范围,比如放弃何岸与铃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