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沧伸手抚顺着男孩消瘦的背脊, 无声地安抚着他焦虑的情绪。
桑德尔叹了口气, 道:“那种用触觉就能识破的并不是幻境,不如叫障眼法更合适一些。只要有合适的依附物, 高阶魔导师所能创造出的幻境足以维持上百年。”
白沧突然道:“那为什么幻境里的人会有变化?”
桑德尔看向他:“嗯?”
白沧道:“小野长大之后,周围人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差。”
这也是他之前一直耿耿于怀的一件事,若非沐野本身心性单纯, 那些人的态度足以毁掉他的自信。如果这也是幻境的目的——白沧不介意在柯林斯的名字下面多记一笔。
桑德尔却没有对这件事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他解释道:“这是正常现象。灵魂会在幻境中吸收能量,等吸收到一定程度的时候, 幻境就会对生活在其中的灵魂产生排斥,等排斥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灵魂就可以结束这一阶段的生活,投入到下一个新的幻境中。”
白沧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他问:“结束的意思是, 灵魂会死于意外?”
桑德尔用理所应当的语气道:“当然, 不然怎么会每次都在成年不久之后就结束了生命?不过说死亡也不准确,只是进入了下一个幻境中而已。”
沐野听得懵懵懂懂, 他意识到自己这一世的生命不过是漫长锁链中的一环,每一环上都有精致的纹路, 但当主体是一整根长长的链条时,人们就很难去注意环扣上的细小花纹。
这似乎可以稍稍安抚到他。
白沧的感觉却与屋内另外三个经历过生命循环的人截然不同。
在他看不见的时候, 在自己无法靠近的地方,男孩一次又一次地经历着被排挤、被伤害的早殇之旅。如果不是这一次沐野选择踏出山林, 如果两人没有重新唤醒契约,男孩仍然会在最好的年龄死于非命。
也许早在很久之前,沐野已经选择过靠近海岸,因为那里有一个他曾经救过的契约对象,有一只自私到转世之后仍旧不肯放过他的鲸鱼。他们分离了数百年,在这段无法触及的时间里,男孩一次又一次地经历着意外的死亡。他可能是死于刻意针对的厌恶,可能是无动于衷的冷漠,可能是独自跋涉的艰辛,也可能是找错方向的无助。
他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责备柯林斯呢?白沧自己才是害沐野遭受这些的那个罪魁祸首。
深黑色的巨浪卷席着骤雨,呼啸着的狂风一次又一次掀翻着水面下的安宁。未愈合的伤口被血淋淋地撕开展露在风暴之下,可惜它仍旧未曾戳中要害,让他苟延残喘在这壮阔又残忍的海面上。
最令人痛苦的情绪不是愤怒,不是嫉妒,不是任何一种可以向外选择自备目标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