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沈立冰同学立刻噤声,专心吃饭。
林森跟其他人不太熟悉,只能从言奕身上找话题,想了想饭桌上也不好说太严肃的影响心情,于是把关于言奕手部恢复情况的疑问跳过不提,选了个比较顺应潮流的开口:“你下学年也该毕业了,还继续读吗?”
“没错,”侯皓也插嘴,“你该考博士才对,你肯定考得上。”
罗红叶说:“接着读谭教授的博士生吧,他简直是偏爱你。”
言奕看了看碗里堆起来的菜,挑了两筷子吃下去,才有些郁闷地回答:“本来是计划硕士读完先考了证儿,进入实际工作之后再读博的,现在看来......”
顾南面前的啤酒一点没动,正倒了两杯温水回到桌前,闻言脚步一滞。把水杯放到言奕面前,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抽了张纸巾塞进言奕沾了油渍的指间,这才沉声说:“还有一年的时间,会好的。”
“我就怕万一......”
“没有万一!”顾南提起筷子,狠狠地戳入一块凉拌西红柿,放进他碗里,白色的糖粒撒了一桌子。
众人被他语气里少见的严厉震了几秒钟,还是沈立冰打着哈哈敲破有些沉重的气氛:“快吃快吃,菜都凉了。”
方小贝:“本来就全买的凉菜......”
林森没料到如此安全的话题也会惹祸,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拿关系最好的方小贝开刀,劈手抢了他手里的卤排骨。
“哎,我咬过......的......”方小贝反应慢,眼看着他把自己舔过还没来得及啃下来的肉给吞了进去。
全桌人幸灾乐祸地笑,才算是把刚才不好的气氛给冲散了,重又开始嬉闹起来。
吃完晚饭,送走了那群人,顾南在厨房收拾,言奕靠着门框看他。这些日子顾南已经把这个家里摸得很熟,碗筷放哪里,调料在哪个抽屉,白色的是洗碗巾,蓝色的是擦桌布,垃圾每天傍晚拎到楼下小区的大收集桶里。
收拾干净客厅和厨房,顾南又去阳台收衣服。上午洗的T恤和牛仔裤暴晒一天都干透了,取下来整齐的叠好,两人的内裤一黑一白,分别放进抽屉里。
关于内衣裤手洗这件事,言奕说了很多次,他觉得不好意思,而且,他觉得让顾南做这么琐碎的家务活太委屈了。
可谁让顾南是个比他更固执的人,他决定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了,更何况这点家务对于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在各间屋子进进出出,言奕就跟个尾巴一样吊在后头,期期艾艾地想要说什么。
顾南合上衣柜,对上他的目光,把他拉到床边坐下,“怎么了?”
“对不起。”言奕握住他的手,把手掌反过来细细摩挲指腹,食指和中指的指节上有细薄的老茧,不知道是不是经常握笔和手术刀磨出来的。
“傻的。”顾南微笑,“照顾你我很开心。”
“你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吧?”言奕将自己的手贴上去,两人掌心的温度融在一起,他的手掌比顾南小一点,可是胜在手指长,十根指头贴得牢牢的。
“还好,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难,只不过强迫自己提前几年成年而已。”言奕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让人看着实在担心。两人都这种关系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一直想跟你道歉,关于那时候我做过的事情。”这些天窝在家里,他一直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坦白,到最后关头却总是退缩。
归根到底还是害怕,怕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顾南父母的离世在他的心里究竟留下了多重的伤,从他平常对电视里车祸肇事的报道有多么深恶痛绝就可以看出来。
一旦他知道自己就是当初撞他的罪魁祸首,而且还是蓄意,完全无法预计后果会是什么样子。
虽然现在顾南对他好得上了天,可那是没触到他的底线,况且,言奕自己也拿不准顾南的底线在哪里。他平常想什么都不爱说,除了生活上的叮嘱就是闷头研究肌腱吻合术后复健,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主动挑起话头。
可是顾南对他这样好,让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一想起隐瞒的那件事就愧疚地无法入眠。他必须告诉顾南前因后果和完整的真相,就算要迎接他的怒火,也是他该承受的。
只要,他不要放弃他们的感情。
“我不是早说过不怪你了。”顾南扣住他的手指,提起来在空中摇晃,“不过你以后要是还敢这么干,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是的,不止那个......”言奕正要说,放在客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顾南站起来,“你自己接还是我帮你接?”
言奕话到嘴边又给憋了回去,闷闷不乐地说:“你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