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睡,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锁着琳琅的眉眼,直到她睫毛颤了一下,幽幽转醒。她见了人,恍如梦中,费劲抬着手,苍白的两瓣唇微微开阖,“我……是不是做梦?烈儿?”
听到她一声呼唤,燕昭烈强忍许久的眼泪一下决堤,他捉住她的手往脸颊放,“是我,我来了的,你的烈儿来了。你不是做梦,也没有死。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死的,绝不会的。”
对方的指尖冰冷,描摹着他的俊美眉眼,落在眉骨那道血痕,“疼么?”
“不疼,一点都不疼,你一摸,什么都不疼了。”
燕昭烈贪婪注视着人,明明是很狼狈的样子,怎么他就看越美呢?
“贫嘴——咳咳咳!”她猛然咳嗽起来,弯着腰,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燕昭烈脸色大变,连声问她怎么了?
“我活不了。”她气若游丝,“你别管我,等天一亮,赶紧走。答应我,你不能死在这,也决不能死在这。”
青年轻抚着她的后背,好一会儿,才说,“我走不了了。”
琳琅吃力抬起头,却撞进一片幽深炽热的情愫。只见他抬起手,拨开了那染血的里衣,刀伤、剑伤、枪伤、箭伤,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能支撑到这个地步,已经是阎罗爷开恩了。
“就算你赶我走,我也走不了了。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他没说的是,我来之前,就做好了这个觉悟。
琳琅突然笑了起来。
“好,那就,一起生,一起死。黄泉路上有你作伴,我起码是不害怕的。”她这一笑真是异常的妩媚,乌发凌乱,在火光的衬映下,倒像是海棠春睡初醒。
对方看得失神,不自觉摩挲上她的嘴唇,想要吻过去。
而琳琅并不意外,只是嘴角噙了笑,看他接近。
到了中途,他的身体顿住了,说了声,不成,这不符合礼法。
琳琅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连命都没了,还在乎什么规矩?以前可没见过他守过什么规矩。她刚瞪完,见他扶着墙站了起来,又把琳琅捎上。
“你要做什么?”
两个伤兵搀扶着,摇摇晃晃去了洞口。
洞外,一轮山月挂在岭前,清冷的辉光穿过雨后的墨色枝桠,碎碎剪下一片到他们的脚下。在凛冽的风声中,琳琅依稀听见了军中的号角。
“还能走吗?”燕昭烈问。
她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走出了山洞,雨已经停了,绵密的灌木中,偶尔有小小的水潭,积着澄明的月光水。
燕昭烈半抱着她到了一处山崖边。
放眼望去,山下是一顶顶数不清的行军帐篷,旌旗猎猎飞舞,最前方的,正是北狄的国都。而在登高处一看,这一切如同蝼蚁般渺小,让人生出苍然空阔的感慨。
“撕啦——”
衣物撕裂的声音响起,琳琅循声看去时,对方正抬起她的手,一片血衣碎料温柔而细密缠住了她。
“此夜,就是你我的拜堂成亲之日。我以一片赤心做聘书,一片月光做礼书,一片山河做迎书。虽无父母之媒,却有山月星河为证,你敢不敢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