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在一起,其实就是这么顺其自然,十七岁时他想公布我们的感情,于是我出柜了,十九岁时他想出国留学,所以我抛弃一切跟着他走了。他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在他学习的那个领域他一直是佼佼者,可在国外学了不到两年,他腻了,他开始朝着演艺方面去学习。而当时我们没什么经济来源,为了让他实现自己的理想,我只能拼命地工作,最累的时候,我一天打四份工,早上送报送牛奶,中午去餐馆打工,下午去搬货,晚上就到游乐园里穿着卡通形象的厚重衣服派发传单招揽游客,期间还得抽空学习。可是当初怎么也不觉得累,回到住所看见他,似乎所有的疲惫都消失了。」
「就这样,我一边学习一边为了我们的生活努力工作,而他也在演艺的这条路上继续前进,没两年就开始接到一些小角色,可不知道为什么,也就停留在这个阶段上了。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在国外,中国人的演艺市场实在是太小太小了,一是观众接受度不高,二是可参演的部分实在不多。可是他这样张狂的一个人怎么会甘心一点成绩都没有,他本就是该受万众瞩目的啊。」
「本来像他这样的阶段回国发展可能会更好,可他的骄傲让他不允许没有半点成绩就回去,他认为就这样回国就是丧家之犬。那一段时间,他已经陷入一种病态的疯狂中,我担心他,想尽办法想解开他的心结,可他自己就是不停地陷进去,怎么劝也没用,但我没想过他会因此而背叛我。是啊,我是那么爱他,为他付出一切,他曾经也这么爱我,他可以为了给我准备一份生日礼物,几天几夜不睡觉,就为了让我惊喜。」
「可是再怎么相爱,也抵不过心中的魔……」肖宇哲不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过了片刻,才接着道,「我学业刚结束不久就从导师那接到了个单子,我很重视这次的机会,也许这单子很小,但完成后能够拿到一笔为数不小的劳务费。我们好久都没好好吃一顿好的了,我在想拿到这笔钱可以请他去吃一顿大餐,再给他买几件好一点的衣服,毕竟他的学业和工作需要的就是出色的外貌。可那天等我提早两天结束工作,千里迢迢从工作地点赶回来时,打开大门,看见的就是他和另一个男人就在客厅里,搞在了一起。」
回忆如此不堪,肖宇哲忍不住垂首嘲讽地一笑,垂在膝盖上的手不由握成拳头。
「第一次让我发现时,他还是很惊慌,急忙穿好衣服,在我出拳痛殴那个男人前护着让他溜了,然后跪下来和我哭诉自己是一时酒喝多了意乱情迷。可恨我当时太爱他也太信他,相信他真的是一时出错,忍着心头的刀割,原谅了他。」
「我原以为从此他会有一些改变,可结果是他更变本加厉,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接我电话的次数也随之变少,很多时候是不耐烦,偶尔还能听到周边的淫声秽语。我开始变得多疑,无法再安心工作,最后按捺不住开始天天偷偷跟踪他,才知道他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过的日子有多污秽,并且也再一次发现了他的背叛。」
「也许你都想不到。」肖宇哲的笑带着一丝无法诉说的冷意,「一天夜里,他和另一个我没见过的老男人玩起了车震。」
李景慕听得心头一震,忍不住覆上他紧紧握成拳头青筋毕露的手。
肖宇哲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声音也变得更阴沉,「我当时恨极了,控制不住地上去踹门,把这个男人拽下来,不顾他的阻拦痛殴了一顿,而他就在旁边不停地拉我,最后见我打得狠了,还一巴掌甩在我脸上,当时他恼羞成怒的一句话让我刻骨铭心,他说,『宇哲,你爱我,为什么就不能继续顺着我呢,你伤了他我以后还怎么在这行混下去!』」
「后来我才知道,只要他认为能在他的演艺事业上有所帮助的人,不管对方多老多丑,他都愿意奉上身体去讨好对方,而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却一直被蒙在鼓里。我不相信他会变成这样的人,将近两年的时间里我用尽了办法想让他和我回来,我觉得他如果回来,就会变成原来的样子,可就在这样的努力中,他对我越来越不耐烦。终于有一天,我又跑去酒吧里想把他从那种不堪的地方带回来时,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把我推开了。」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从来都没变!你没办法给我想要的生活,难道不让我自己去争取吗?
——你想要的生活就是这样吗?随意地出卖肉体去换取出镜的机会,你不觉得恶心吗?
——你根本就不懂,这是获得成功所必须付出的条件,而且我根本不觉得恶心,和他们玩比你这个木头呆子要痛快多了,你这个万年只知道一种体位的愣子,知道什么叫激情吗?知道除了床上的任何地方都可以拿来玩吗?
——够了!你快和我回去,你看你都变成什么样了!
——回去,笑话!该滚的人是你,不能帮上忙也就算了还成天捣乱,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烦你,快给我滚吧,别再来妨碍我了!
——你,真的叫我滚?
——是的,快滚吧,我早就不爱你了!
思及此,肖宇哲再无法说下去,他合上眼睛,胸口起伏的速度很快,看得出来他正在努力地压抑心中快要奔腾不受控制的愤恨和痛苦。
李景慕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靠着他,手依然覆在他的拳头上,让他知道至少现在,有个人在陪着他。
过了许久,肖宇哲才慢慢睁开眼,看着偎在自己肩上的他,眼神连他本人都不曾察觉地逐渐回归平静,低着声往下说:
「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在国外的生活因他而坚持,现在连他都不要了,我为什么还要留下呢?可毕竟是爱过这么多年的人,我终究还是舍不下,离开之前,我给他留了一封信,信里把我们从小到大的生活回忆了一遍,我让人把信转交给他,打电话确认他看过,然后问他是要和我一起回去,还是一个人留在这儿,他啪一声挂断了电话。」
李景慕都能想象得到那一声挂断的电话,是怎样的一声重重地砸在肖宇哲的心上,让他彻底死了心。
李景慕掌下的拳头还在颤抖,李景慕想说什么却也说不出来,这一刻,感同身受,这一刻,再多的言语也是苍白。这一刻,他才知道,他与肖宇哲果然很像,爱的经历很像、爱的痛苦很像、爱的绝望也很像,甚至于在绝望过后家人的不离不弃,都如此的相像。
「都过去了。」
最终,李景慕如此说道。
肖宇哲对上他的眼,半晌,呼出胸中的一口浊气,也轻轻地道:「是啊,都过去了。」
然后两个人都没再说话,静静地吹着清凉的晚风,似乎各有心事。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并不只是因为椅子长度不够,或许是别的连他们都不曾发现的原因,让他们之间没有过多的空隙。
「之前吃饭的时候,听你妈说,这几年你都没再找过?」
李景慕微垂着脑袋,这似乎是他的一个习惯,不爱直视人,带着些卑微地垂着脸,肖宇哲却听他妈说过,其实他本来是很开朗的一个人,从前都是那么直率而自信地看着人的眼睛说话,然而在离家出走的那些年,在父母都不知道的地方,他变了,变成如今这副寡言沉默,带着些自卑的样子。
「没。」李景慕轻轻摇了摇头,「怕了,不敢。你呢,条件这么好,一定有不少人追你吧?」像肖宇哲这样的,就算公开自己是同性恋或许还有不少受他吸引的女人愿意飞蛾扑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