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杨少君意外的,苏黔没有发火,而是因为他的触碰猛地震了一下。他感到不大对劲,爬上床去把苏黔翻了个身,发现他脸色青紫,满脸是泪。说不上是嫌弃还是嗤笑,杨少君啧了两声,胡乱擦掉了苏黔脸上的眼泪,哄小孩一样哄道:“对不起对不起,你要再睡一会儿不?”
苏黔没有回答他。
杨少君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还没有睡饱,于是草草地把刚扣上的纽扣又解了,赤着膊重新钻进被子里躺下:“我再睡一会儿,你要有事叫我。”
苏黔还是不回应。
杨少君闭上眼背对着他睡了。
过了很久,杨少君听到背后的人颤声问道:“你……是谁?”
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完全没能体会那句话的含义,从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音:“唔?”
苏黔的声音颤抖的更厉害了:“你不是杨少君。你到底是谁?”
第2章
杨少君拥有的第一个玩具是他爸亲手做的一个巴掌大的木质笼子,笼子里装着他爸从树上抓来的蝉。这只笼子后来还装过蜻蜓和屎壳郎,至今还完好无损地躺在他家老房子的抽屉里,只是有点旧了。
苏黔拥有的第一件玩具是一架日本进口的高级模型飞机,在九十年代就价值好几千块钱,是常人两三个月的工资。后来他们家搬进大别墅的时候,这架早已被他玩腻了的飞机就被丢进了垃圾桶,被家里的保姆捡回去给孩子玩了。
杨少君上幼儿园的时候,穿的是他妈亲手织的毛衣和表哥穿旧了的鞋。后来鞋子给了邻居家比他小两岁的孩子,毛衣被母亲改大,将就着一直穿到小学。
苏黔上幼儿园的时候,穿的是英国带回来的衣服,每天换一套,身体长得快的时候,一件衣服穿了一次就不穿了,最后也被佣人拿走了。
杨少君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是在幼儿园,是个小女孩,他会把妈妈给他带的糖果拿给那个小女孩,会流着鼻涕跟在小女孩屁股后面,会跟她玩亲亲游戏。后来进了小学,他就把这个朋友忘记了。
苏黔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是父亲生意伙伴的儿子。他们两个天天被带到一起玩,甚至被安排进同一所幼儿园和同一所小学,但后来那个生意伙伴做生意破产了,苏黔就再没见过这个朋友,也再没想起过那个人,因为他早就被更多的少爷小姐们围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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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少君根本没有在意苏黔的话,也许他根本没有听清楚,因为他已经处在一个半梦半醒的状态。即使他听清了,也不过当做一个玩笑罢了。他不知道这位大少爷又在玩什么新花样。
苏黔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中。
他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感觉,面前这个人的脸他是万分熟悉的,他见过这个人十几岁时候的样子,和现在也没多大变化,并且这张脸的主人已经跟他在一张床上躺了三个月了。但这个人他又是陌生的,也许是第一次见面。
那不是杨少君!只是一个长的和杨少君一模一样的男人而已!他为什么会冒充杨少君躺在自己的身边?真正杨少君又跑到哪里去了?!这个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苏黔被这一连串的问题弄得几乎要发疯,跌跌撞撞从床上下地。他的身上寸缕未着,股间隐隐做疼,他甚至看到自己肩膀上还有一个牙印,是昨晚的男人咬的。
那么昨天晚上把他压在身下的男人究竟是谁?其实昨晚在高潮之前他已经隐隐觉得有点不大对劲了,高潮的那一刻他的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觉,杨少君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那个男人面目狰狞,脸上带着刀疤,眼神凶狠,完全抽离在性爱之外,只把他当成一个傀儡一样玩弄。那时候苏黔已经有点疯狂,一边射精一边飙泪,怒吼着踢打压在他身上的那个男人,甚至把男人从床上掀翻下去。等他缓过神来的时候,杨少君已经爬了回来,虚掐着他的脖子,嘴角挂着一贯的痞笑:“大少爷,这么爽?从来没听你这么叫过!”然后在他肩膀上留下了那个牙印。
苏黔一想到自己可能和一个陌生男人上床了,顿觉胃部阵阵翻滚,简直恶心地要吐出来。
于是几分钟之后,被吵醒的杨少君又好气又好笑地推了推竖在他眼前的那把水果刀,推不动,不怎么耐烦地说:“这什么意思啊?”
苏黔竭力保持着镇定:“你是谁?”
杨少君哼了一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玩失忆?这算什么?新的情趣?”
那的确是杨少君的脸,也是杨少君玩世不恭的口气。可是苏黔坚信,这个人绝不是杨少君,而是顶着人皮面具的陌生人。他相信自己不会出错,和杨少君乱七八糟的纠缠已经有十几年了,同居也有三四个月了,就算这个人装得再像,甚至用了杨少君爱用的闹铃声,但他也是假的!假的!冒牌货!
杨少君看出苏黔的表情不似作伪,玩世不恭的笑容也逐渐收敛起来,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了?”
苏黔在那一刻被一股巨大的恨意控制,握着刀就往杨少君的心口捅下去。杨少君毕竟是个练家子,这些年刑警队长也不是白干的,一侧身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用力一敲,刀应声落地。
他已经有点愤怒:“你搞什么?真的失忆还是一大清早发神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