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展轶拿起手帕擦擦手,没有理会许山岚,直接回到厅中坐下。许山岚跟上去,将塑料袋放到大茶几上,打开。
丛展轶扫一眼,说:“怎么回事?”语气宽和而随意。
“同寝同学搔我痒,笑出来,力气泄了。”许山岚简单说一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味道。
“几个?”
“三个。”
丛展轶微微点点头,略想了想,说:“沙袋吧。”
许山岚低头说:“是。”转身跑上楼,又来到那个古怪的惩戒室。他绕过半人高的木墩,到角落里打开柜子,见底下摆一排沙袋。说是沙袋,其实里面装的是长条铁块,有十斤、二十斤、五十斤三种。他拿起一个十斤的,掂量掂量,想了一阵,又放回去,一咬牙,拿出四个二十斤的,下楼。
丛展轶看出他拿的沙袋的重量,不置可否,淡淡地说:“院子里吧,吹点风,清醒。”也不再看一眼,起身去吃早餐。
许山岚来到院子中间,把四个沙袋分别绑在两个小臂和两条大腿上,沉腰立马。蔡荣端来五个练功碗,小心翼翼摆在许山岚头顶和四肢上,低声说:“丛先生吩咐,到时间他会叫你起来的。”
许山岚垂下眼睑,抿着唇没说话。
第16章 一起去看流星雨(4)
其实许山岚一开始的确心里很懊丧,觉得自己做错了,特地来领罚,否则也不会连早饭都不吃一口,再用半个小时徒步跑回来。他知道大师兄对自己一向严厉,直接拿了二十斤的铁块,在院子里扎马步。扎马步是武术基本功,以前一蹲半天也不是没有过,所以不太在意。
可渐渐的,他发觉不对劲了。眼睁睁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升到中天,再一点一点向西偏,就是不见丛展轶出现。
身上多了八十斤的沉铁块,又用一个姿势站了这么久,更何况他从昨晚到现在水米没进呢,许山岚有点生气了。他一直不是个很有耐性的人,所以大师兄一直想尽办法要磨一磨他的韧劲,这种感觉不到时间流逝、望不到尽头的等待是最熬人的。许山岚索性一咬牙,我看你要我站到什么时候!
他觉得自己像个木桩子,四肢僵硬地挺着,有些飘忽,闭着眼睛自暴自弃地想,自己脚底下不会是长草了吧。
到后来许山岚的意识有些混沌,以至于没有听到大师兄走过来的脚步声,直到蔡荣拿下他头顶的练功碗,才觉得身上一松。但许山岚仍然没有动,等蔡荣把剩下的四个碗都拿走,慢慢站直身体,深吸口气,浑身酸痛得要死,仍装作若无其事地对着丛展轶散漫一笑:“大师兄,惩罚完了我可走了啊。”也没等丛展轶说话,转身就走。
他扎了好几个小时的马步,刚一起来哪能走得利索,没有两步双腿就开始打晃,眼见往下倒。丛展轶一把搂住许山岚,横抱起来,回到卧室里。
热水早放了一浴缸,温度不太高,恰好适宜。丛展轶脱掉许山岚的衣服,说:“洗个澡吧。”推门走了出去。
许山岚泡在热水里,浑身每个毛细孔都叫嚣着舒张开来,那叫一个滋润,忍不住半眯着眼睛,小猫似的呻吟一声,就差伸爪子挠挠了。磨磨蹭蹭一直玩到水凉,这才出来擦干,披上浴袍。
丛展轶捧着本书,坐在床边等着。许山岚直接爬到床上,眼皮都不抬,钻进被窝里开睡。丛展轶也不出声,就看着那小子完全肯定地无视自己,自顾自躺下,不一会就发出轻微的鼾声,呼吸缓慢而均匀,还真睡着了。
丛展轶有些好笑,他完全应该把许山岚用力扯出来,板起大师兄的面孔,好好教训一顿,让他知道到底错在哪里。几小时的马步不能白站,得记住下回练功时要专心致志、不能走神;一遇猝变、心神宁定,至少不能因为一个碗,再把另两个一起打翻;还有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爱惜身体,不能随意减餐。他对对这个在身边长大的孩子太了解了,许多事不用问,一猜也知道个大概。
只是,许山岚就躺在被子里,面容沉静而柔和,长长的睫毛像停在花瓣上的黑蝴蝶合起的翅膀,柔顺的头发在枕头上散开,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丛展轶心头软了软,终究还是没出声。他看到许山岚的唇有些发干,伸出食指沾了一点杯子里的温水,轻轻在许山岚的唇上涂抹。许山岚觉察到温润的湿意,忍不住吐出舌尖舔舐。
丛展轶缩回手,指尖那一点暧昧的热度流连不去。他在旁边抽屉里拿出一根吸管,插在杯子里,抵到许山岚唇边。许山岚狠狠喝了大半杯,扭过头继续睡。丛展轶自失地一笑,起身离开,出门低声对蔡荣说:“告诉厨房熬点玉米糊糊,给他喝了。还有,注意桌子旁的温水不要断。三个小时之后叫他起来吃晚餐。”
徐春风发现许山岚一天都没来上课,心里直犯嘀咕,跟郎泽宁说:“会不会他师兄又打他了?”郎泽宁想说,那还用问,四个碗碎了三个,不挨收拾才怪。可一看徐春风特忐忑特惶恐的小眼神儿,出口的话就变成:“没事,那是师兄,又不是老虎,许子心里有数。”
可徐春风还是惴惴难安,晚饭也没吃好,守在寝室等许山岚回来。
一直到九点快封寝了,才见许山岚慢悠悠地推门进屋。徐春风立刻冲过去,连声问:“许子,没事吧没事吧?”许山岚抿嘴笑笑:“能有什么事?”徐春风上下打量他好几眼,确定没有什么伤痕,这才大松口气,挠挠后脑勺,嘿嘿傻笑:“我怕你师兄打你。”许山岚眨眨眼,说:“差一点儿,我认错态度好。”
“行,许子,哪天请你吃饭啊。”徐春风乐得屁颠屁颠的,摇头晃脑端盆洗漱。
XX座流星雨将要大爆发的消息不过几天时间席卷全城,除了那些铁杆的天文爱好者,最热切期盼的莫过于大学生。这可是他们枯燥单调三点一线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亮点。想想吧,在浩瀚无垠的夜空下,在密集夺目的流星雨中,牵着情人的手,对他/她说声“我爱你”,那是多么浪漫的事啊。没有情人?好说,邂逅一个就是了。邂逅不着?嗯,可以对流星许愿嘛,那么多颗,随便被哪个听到也能实现哪。
于是全校都沸腾了,而且还听说这个大学紧挨着天文台,正是观赏流星的好去处,别的人还要费尽心思赶来呢。学校也特别照顾,这一晚寝室楼全不锁门,让大家自由出入。
徐春风一听到这个消息,兴奋得直搓手,在寝室当中直绕圈:“流星雨呀流星雨呀,还是大爆发,得多好看?唉,可惜不能回家,农村的天可比城里干净多了,看得更清楚。”
封玉树喷点摩斯抿抿头发,扫一眼徐春风,心想:少见多怪。拿起床上那件新买的西装外套,出门约女孩子去也。
徐春风跑过来趴郎泽宁的床栏杆:“榔头,咱也去看呗。”他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就像发现了大粮仓的土拨鼠,郎泽宁笑:“行。”
徐春风又跑过去趴许山岚的床栏杆:“许子许子,你也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