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天子

这一掌毫不留余力,江凭阑整个人因巨大的冲劲往后退去,后背抵到砖门仍不够,直直撞散了砖石飞了出去,“砰”一声踉跄倒地。

宫门处的守卫听见异响霍然抬头来看,这一眼便看见了浴血的江凭阑和同样有些狼狈的陛下。

一众禁卫军流水般朝宫墙涌来。

江凭阑嘴角鲜血狂涌,眼晕得几乎要看不清神武帝的脸,却仍旧分辨出了眼下的情状,身后的敌人很快就到,倘若她无法站起来,那么等着她的就是死路一条。

神武帝夺门而出就要掠去,本该伤重晕厥的江凭阑却忽然暴起,一个横扫拦住了他,随即停也不停,一掌拍向他的天灵盖。

他一个仰身让开去,手腕一翻,化掌为拳,朝向江凭阑的前心。

电光石火间,她脑中忽然闪过一副画面,曲水县县牢里,狂药临走前给她演示的招式!

原来……原来狂药和神武帝师出同门!

她立即模仿着当日所学去拆招,一个九十度倒仰,脚尖一踢整个人翻过一个跟头。她人尚在空中,手却闪电般伸出,隔空使力一拳击在了神武帝的后颈。

她毕竟内力不若狂药深厚,招式是对了,却只将人打了个踉跄跪倒。

神武帝愕然回首,眼底讶异一闪而过,还要起身再战,却被迎面而来的掌风逼得只得狼狈躲闪。

下一瞬,他重新回到了江凭阑手中。

与此同时,禁卫军近至跟前,当先一名弩手刚要一箭射出,拉弓拉到一半霍然停手,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要出宫。”江凭阑微微仰起头,冷冷看向身前密密麻麻足有上万的禁卫军铁蹄,眼见那群人都震惊到忘了动作,她紧了紧揪在神武帝前襟的手,“我再说一遍!所有人,下马,缴械,我要出宫!”

神武帝偏头扫一眼她染血的衣襟,最是清楚,如她这般之人,越到强弩之末越不可小觑,默了一默,朝禁军首领点了点头。

一众禁卫军齐齐下马缴械,流水般散开了一条道。

江凭阑衣衫染血,发丝散乱,伤重到几乎随时都能晕过去,可她的手却分明稳稳钳住了神武帝的脖子,眼底怒火熊熊,活像一头黑夜里看见猎物的豹子。

这是皇甫历史上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有胆量有能力挟天子的人。

这是一个女子,自她踏进这座巍峨寒凉的皇宫起,便注定了有一日要以这样的方式走出。

她偏头向神武帝,以余光对敌,死死盯住了他的眼睛。

神武帝亦回看她,再无法掩饰眼底浓重的杀气。

忽然便记起那一年寿宴,彼时的他高高在上,含笑满意道:“是弋南信中提及的那位江氏吧?抬起头来,给朕瞧瞧。”

那一瞬抬首,四目相对,杀机泄露,便早早预见了今夜的结局。

江凭阑步伐沉稳,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忽然道:“陛下,您知道自己输在哪里吗?”

他也微微笑起来,“朕不觉得朕输了。”

“是,今夜你或许不算输,但你永不会赢。我告诉你,”她的语气平静,却像一句谶言击在人的心底,叫人无端毛骨悚然起来,“终有一日,您会输给您近乎自负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