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哭了,”他尽量温柔,“压坏了东西,赔给你。”
斯年哭着摇头。
“好了。”他不得不语气放得更软。
未料,小女孩满是泪水的手,竟轻轻拉住了他的左手。
他再次愣住,终于认真看了这个小女孩两眼。
方才上车,他被副官提醒有个小女孩子追着车跑,让司机停下,就只顾着严肃教育这个小女孩子,却没认真看过她的容貌。这双清水眼……像极了一个人。
他似发现了蹊跷,努力让声音更温柔些:“你是谁家的孩子?你母亲姓什么?姓何?”
斯年猛点头,找回声音:“是,是姓何……”
她着急地望到茶楼,想说妈妈就在楼上,突然看到茶楼门口这里的何未。
年轻男人见女孩子眼睛一亮,跟着望过来,他在瞧见何未的一刹那,似是意外,又似如释重负。他将军装上衣交给身旁的军官,走向何未。
茶馆内外照旧热闹着,进进出出,一见是个将领走近,都短暂地停止进出,让开了。那个年轻男人军靴干净,背脊笔挺地站定在她面前。
“何二小姐?”年轻男人轻声开口,带着稍许试探,怕认错人的试探。
她心跳得愈发快……
“鄙人,”年轻男人低声说,“姓吴,吴怀瑾。”
她微微颔首。
“你……可认识谢卿淮将军?”她听到自己问。
吴怀瑾和何未对视着。
“谢卿淮已经死了,”吴怀瑾说,“死在金陵。”
她愣住,心跳停了一般。
“我小舅舅还活着。”他轻声说。
她仿佛劫后余生,握成拳的手渐松开。
像有一只手抹去了玻璃上的水雾,她忽然认出这个年轻男人的眉眼。
八年前,六国饭店西餐厅里的那个……身形瘦长,脸如白玉的男孩子和眼前这个身影重合了。只能是他,也只有他的外甥能和他长得如此像。
猛一见到谢家人,对外应酬自如的何家航运的主人,却突然找不到寒暄的话了。她想问的太多……想问他的小舅舅还好吗?
话到嘴边,被压下来。
室外的地方,不能问太多。
“你和你小舅舅,长得很像。”她轻声说着,努力像普通的寒暄。
“母亲也常这么说,”吴怀瑾已经没了昔日外露的骄傲,在战场洗礼下,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沉稳和内敛,“她常提到你。”
她心一软。真好,他母亲还安然无恙。
如同谢骛清说过的,他们谢家护着这个叔叔留下来的唯一血脉,护得紧,哪怕剩下最后一个都一定是谢四小姐。
她迫不及待想知道谢骛清的事,想问他,是否方便去一个安静的地方聊聊。
他突然问:“二小姐为什么不问小舅舅?”
“怕不方便,而且,”她轻声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若有空,我们现在去个安静的地方。若有事要办的话,我们约个时间,晚上见一面。”
她说完,又道:“随时随地,任何时间我都可以。”
“我来找二小姐,就是为了这个,”吴怀瑾说,“从到北平,一直在找你。”
他先去了航运公司,见到一个叫胡盛秋的负责人,要到一个住址,跟着去了四合院,又被告知在此处的茶馆。
本以为能轻松找到,不承想这里茶馆挨着茶馆,从头找起实在没时间,粗略问过两处后,决定先走,等晚上办完事再去那个四合院儿。
若不是被那个小女孩追着车,恐怕就错过了。
“小舅舅很快到北平。”他低声说。
她刚平复的心,再次跳得飞快,快得发疼。
“很快。”他再次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