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两人装神秘,就是故意拉她上楼的。
何未不再管她们得逞的笑声,步子赶着步子下楼,往前厅去。
没进前厅便瞧见谢骛清的侧脸。军帽和手套都在副官手里,而他本人则坐在高背红木椅里,接过一个丫鬟递过去的白瓷茶杯。
九叔笑着瞧他:“前两年你途经天津,没见成,今日终是见到了。”
谢骛清礼貌道:“上回听人说到了九先生,可惜那时行程紧,来不及过来拜访。见谅。”
九叔笑道:“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就不摆长辈的架子了。”
谢骛清微微而笑,没说话。
……他比你看着年轻多了。何未想。不过不得不承认,两个男人确实年纪差不多。
如此想他结婚真是晚,家里人都不着急。也不知见过多少的媒人。
“你同我有缘,我是知卿,你是误卿,都逃不开卿卿佳人这一道坎,”九叔何知卿揶揄他,随即叹口气,“不知谢公子可记得天津的魏家三小姐?”
谢骛清倒没避讳:“有些印象。”
九叔瞧着远处何未的裙角影子:“她那天和你一见如故,托了一位贵人说媒,想同你结秦晋之好。这事可有过?”
谢骛清没否认:“有过。”
九叔轻轻“哦”了声:“这魏小姐来头不小的,却爱你爱得不可救药,说从小听你的战功,崇拜你。那年她听说你心有未未,还想约未未见一面,筹谋着一同嫁你。”
还有这事?何未偷听着。
“未未啊在这方面迟钝得很,怕她见了要以为自己拆散了你和人家魏小姐。你该谢谢我,帮你挡回去了。”
……谁迟钝了。
谢骛清答:“是要道谢。”
“不过谢公子也确实不是让人省心的,有这一出就会有下一次。我这里不放心,想私下问你一句,你日后可有纳妾的打算?”
谢骛清摇头:“从未想过。”
九叔又“哦”了声:“要不然签个字据?”
谢骛清颔首:“可以。”
他倒是痛快,径自放了茶杯,就要让副官去准备字据。
“九叔。”何未实在藏不下了,进了客厅。九叔笑吟吟瞧她。
谢骛清瞧过来,意外见她穿了上下都是蟹壳青色的袄裙,高高的领子将她的脸托得尤其小。何未被他看得心悸……时常分开也有好处,每回见都像初次。
她走到谢骛清跟前:“跟我走。”
谢骛清抬眼,笑着瞧她。
“带你转转。”她轻声说。
见他不动,她轻轻用鞋尖踢了下他的军靴边沿,埋怨看他。
谢骛清这才笑着,立身而起,对何知卿道:“九先生,稍后见。”
“去吧,”九叔捻着佛珠子,“晚饭见。”
“我稍后叫人收拾客房出来,今日便住下吧,”九叔笑着说,“利顺德再好,不如家里好。”
……何未不可思议看着九叔。
“还不去?”九叔催促。
这里她不是主人,没得反驳,只好带谢骛清走了。
天寒地冻的,不好去花园。她带谢骛清从一个隐秘小楼梯往下走,去了地下室。
此处是藏书会客的地方,何二家的全部生意文件都储藏在此处,她定期来整理,对此处最熟。“我叔叔很讨厌租界,他们偏就把租界的洋房分给他,”她笑,亲爹他们最擅长欺负人,“家里人瞧不起两个婶婶,他才搬来天津的。”
谢骛清见三壁都是老旧的原木色书架,还有一个个深棕色木箱子、柜子全贴着标签。
何未知他谈判不易,不想说公事,只是闲聊。
“我把电话留给副官了,他没给你?”她奇怪问,为什么不打电话,要亲自上门。
谢骛清比方才说话有温度,柔声道:“几天没见,想自己接你回去。”
何未心一软:“来了要叫门,不然白白在外等。”
“等有等的乐趣。”他低声说。
“不会等得闷吗?”
他轻摇头:“不会。”
这种等待有尽头。
知道她在屋子里,迟早开心够了会出来,上车跟自己回去利顺德。等的时候闭目养神十分惬意,不像过去的两年,想等都不知道去哪儿等。
谢骛清借着灯光瞧眼前的她,刘海被梳齐整了,在眉之下眼之上,她脸小,和过去没大变化,像过去养在深闺里的小小姐。
何未被他瞧得心猿意马,眼睛往一旁溜,他这双眼怕是修炼过的……让人想到迷香洞。
谢骛清单手解开军装上衣,敞开露出衬衫。他瞥见她一歪头,刘海微微分开,露出了白皙的额头……竟察觉自己又想亲她。
这新式恋爱真是……容易让人轻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