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生张了张嘴,一种无能为力的潮水淹没了他。
“没有其他事的话,我挂了。”电话里谢暄的声音平淡得让他的心揪疼,他只能尽量像往常般微笑——
“嗯,好。”
然后电话里头传来一阵一阵的盲音,周南生有那么一刻的冲动,想脱口而出——三儿,我们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什么呢?他却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想失去三儿,不想跟三儿形同陌路,但静下心来想想,说出了那样的话,难道真的还有可能回到从前吗?
在宾馆醒来的第二天早晨,脑子清醒之后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他几乎是飞一般地去了谢暄的外婆家,然后被告知,三儿已经回去了。圕馫闁苐。那一刻,他的脑子里疯狂着酝酿着一个念头,那就是追过去,追过去,他一定要见见三儿,他不能让他就这样走,他怕他们以后真的没有以后了,但是雪太大,阻碍了交通,等到发热的头脑冷却下来,便再也鼓不起勇气——
说到底,他不过是个胆小鬼。
谢暄捏着手机慢慢地坐到沙发上,因为用力,手指关节都有些泛白。谢明玉从外面进来,冻得鼻尖通红,但兴致高昂,声音里充满着朝气,“就这个天儿,我觉得我们应该弄个火炉,烤点山芋、煨个橘子什么的,然后再喝点小酒,念点酸诗,谈谈徐志摩的八卦,再遥想遥想民国书香闺秀的秀丽端庄、文静娴淑,这小日子,多么惬意,多么传统,多么布尔乔亚,绝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兴奋地拍了下手,从超市购物袋里扒拉出那瓶原本准备用来给谢暄降温的五粮液,找来两个玻璃杯,忙活了好一阵,茶几上摆了从超市买来的泡椒凤爪、巧克力、话梅、杏仁,用弄了一叠还冒有热气的花卷,放映机里放了碟,然后脱掉了羽绒衣,只单穿着一件毛衫,掀开放在沙发上的被子,自己盘腿钻进去,对谢暄说:“虽然没有围炉夜话,不过也凑合了,咱要求也不高,有小津安二郎,足矣——”
放映机里开始播放小津安二郎的《秋刀鱼之味》,他开了酒瓶,给两只玻璃杯都倒上,然后拿起一只,随意又洒脱地轻碰了另一只,递到自己唇边,小小地抿了一口——
显然是没有喝惯这种高度数的白酒的,皱了下脸,但马上又眯起眼睛,享受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凛冽的异香,懒散地歪着身子,像只餍足的猫。谢明玉这个人,真是惯会拿腔作势,有点矫情,有点自恋,但因为有那个条件和资本,便显出另一种娇贵和不同来——
谢暄拿过另一只酒杯,慢慢地喝着,两个人也不说话,气氛倒是不错,小津的电影一向素朴诗意,像清泪,像苦酒,真看进去了,整个人便沉下来,沉下来,静谧如呼吸——
电影放到中段,两个人其实都醉了,房间里暖气开得挺足,身上暖烘烘的,舒服得不得了。谢明玉偶尔一回头,就看见谢暄靠在沙发上,表情淡漠,五官明明并不出彩,但有着瓷器一样的细腻和温润。谢明玉不知怎的就想起他发烧烧得神志不清的样子,两只眼睛像烧得通红的碳球似的,能把人烫伤,还有他抓着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又眷恋无比地亲吻他的手心时冰火两重天的触感,心里便痒起来,怎么也压不下去,他爬过去,手脚有些发软趴在谢暄的肩上,软软地叫他,“三哥——”
谢暄转过头,平静地看着他——
谢明玉的眼眸剔透幽黑,嘴角向上弯起,有着少年的明媚桀骜,漂亮得惊人,“你有没有跟人接过吻?”
谢暄看了他几秒,又转回头看电影。
谢明玉看着谢暄微泛淡红的唇,慢慢地挨过去,碰了碰他的唇角。谢暄没动,过来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转过头,与他四唇相接,开始只是轻微的触碰,然后轻轻地衔住他的下唇,用牙齿啃啮,舌尖划过他的牙齿温柔地向里面延伸——
谢明玉仰着头,慢慢地靠在沙发背上,表情朦胧,并不排斥这样的吻,应该说,甚至有点贪恋,觉得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