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整整有一分钟,他才好像终于从做梦里回过神来一样,转过头瞪着聂时俊,嘴巴张大得能塞下一整颗鸡蛋。
“你?”
饶是聂时俊素来镇定,也要被张河过度的反应弄得有些羞窘。但话已经说出口,自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因此只是点头:“我。”
张河又愣了一会儿。他先是扭回头,定定地直视着车子前边绵延无尽的柏油马路,然后又转脸摇下了一点车窗。冬日凛冽的风吹进狭窄密闭的空间,让他迎头兜着,打了一个喷嚏。
这一个喷嚏一打,好似一根棒子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他总算又开口道:“你没发烧吧?”
一边问,一边还伸手过来,手掌捂住聂时俊的额头。
聂时俊哭笑不得,连忙把张河的手挥开。手臂挡得他路也看不见了。“没发烧,好着呢。我也没喝醉。我是说真的。”
“可是……”
张河看着聂时俊的表情活像聂时俊得了失心疯。“可是你……”
他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个什么道理出来。聂时俊也没说话,静静地让张河自己在那边纠结。
终于张河道:“可是你也不爱我啊?”
聂时俊嘴角弯了弯。
张河像是找到了事情缘由的根本,在那边开始滔滔不绝:“你又不爱我,你跟我在一起干嘛?而且你也不是同性恋……”
聂时俊淡淡地打断他道:“我是同性恋。”
张河又震惊了。“你以前有交往过女朋友!”
“李晋东也交往过女朋友呢。再说我要不是同性恋,我干嘛和你上床?”
张河只是不信,连连摇头:“那你最多是双性恋……”
聂时俊笑了。他笑得很冷静,把张河的话堵回了喉咙。“双性恋?”他一边说,一边把方向盘打了个弯。车子拐上一条狭窄的山道——他们已经到了天平山的山脚。
“双性恋只是那些不敢承认自己同性恋倾向的家伙造出来的玩意而已……这世上没什么双性恋。”
张河就更僵硬了。
“譬如说你,你和女人上床的时候,很兴奋吗?”
“当然!我……”
张河下意识就要反驳。但话说出口,却又顿住了。
聂时俊就又冲着他微笑一下。
笑得简直像个恶魔。
张河苦恼地转过脸去。
“但……但你和我不一样,”他想了想又说。“我家里人早知道我喜欢和男人搞了,你家里又不知道……你能和女人在一起,就和女人在一起嘛,这不是挺好的……”
“我不想和女人在一起。”聂时俊道:“我说了那么多,你难道还不明白?”
车子刹地停住了。停得太快,惯性太大,张河禁不住往前一冲,是安全带把他又按回座椅。
“到了。”聂时俊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而是开了车门锁,示意张河下车。张河有点怔怔的,但见聂时俊不再说那些事情,心里也是很潜意识地松口气。连忙推开车门跳下去。
山间清新的空气登时扑鼻而来。和方才车里沉闷的气息迥然不同,带着泥土的微腥的气味,松柏的清香,还有枯黄的草和败落的野花在冬天里残余的香气,让张河整个人都精神一震。
他仰起脸,看到头顶的天空,蓝得像是一汪水。白云就是偶尔游过的细小鱼苗,滑过长长的绵白的痕迹。
聂时俊把车开到旁边很破落的停车场下来。再一旁有几排低矮的平房,都是附近农民住着,在这边看车子收钱的。一个中年男人抽着烟就从屋子里踱步出来,问聂时俊收了钱,又问聂时俊要不要买点香烟火烛,或是买点花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