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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窃脂进医署往身上套衣裳的时候,心情还是低落。
不同于渝都城内一切向好、民生逐渐复苏的情状,病区聚集了所有不同程度的染疫者,一众医师齐心协力,死亡仍旧如影随形,笼罩这浩浩然的庞然大物好如泥犁地狱,而中山城那里她刚跟田山七随意聊了几句,申豪因为听到极乐坊出事居然也顺路来看,她心中尴尬,便主动提出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呆着也是添乱,先走了,若是需要她举证的,让司署随时唤她这个首告人。
“时大夫呢?”红窃脂换好衣裳,敲了敲馆班的小桌,叩出清脆的木质声响,“小楼那边饭菜好了,让她歇班过去吃口。”
她知道这几天是配伍的最后关头,时风月很有把握,朝辛鸾立下军令状,说最迟五天她一定能定下药方。林氏国十几年前被大瘟疫洗劫,亡断了国脉最后的魂,那时候时风月年纪不大,医术不足以济世,不足以力挽狂澜,现在她独当一面,不配出药方来自是不肯罢休。
“时大夫啊……”馆班迟疑了一下,“我怕她吃不上这口热乎饭了,刚才来了个公门,挺凶的,说是极乐坊那边出了伤员,要请时大夫出诊。”
“你说什么?”
红窃脂一愣,极乐坊那女人已经死了,哪里来的伤员?
她心念电转,立刻察出不对。
可此时却已经来不及了,纵贯的木质通道里忽然传来绿植瓦罐踏碎的声音,一道阴冷的男声清晰而冷酷地传来过来,“别过来……若敢妄动,我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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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喀、喀……
邹吾背对着小卓站在一方脏乱的木桌前,手握打火石,引艾绒和几束香叶,“现在案情未明,你身背嫌疑,拘押候审是应当的……”邹吾的手从来没有这么不稳过,他喉结滚动了几下,打火石搓了三次才打出火花来,小卓对他要做什么不明所以,不敢吱声,只能听哥哥道:“你也十六岁了,道理不用我来讲也该知道,就算那个孩子的死你是无辜的,可你与他斗殴在先,就是难逃牵连!这样冲动又授人以柄的事情嫌疑若不能洗脱,我和,”邹吾忽地一顿,声音怅然地低了几分,“谁也护不了你……”
艾绒引燃出淡淡的焦糊味儿,邹吾捻着那火星去点桌上的红蜡。
“拘押后,会有刑名来问你话,起因经过,事无巨细,你身边那些孩子都都会被一一过问,你记得有一说一,不要存侥幸心理。大人什么都见过。”卓吾说到禄米时,邹吾就已经相信自己弟弟是无辜的了,但他害怕这小孩自作聪明,或是揣着自己的小心思含糊其辞,反倒弄坏了事情。
红烛温温地燃起,邹吾拿起那件浅妃色的小衣。
“哥!”
一直跪在一旁的小卓忽地挺直了身体,“你做什么?”
邹吾却没有回他,眼神严厉地扫过来,“我跟你说的记住了嚒。”手上动作不停,那衣服的边沿“唰”地咬上跃动的火焰,燃了起来!
“别烧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