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是抽身而来的,他到上台的前一刹那还在跟手下安排任务。
他身边一层层围拢着约二十余人,最外围的亲卫站得略远,神色肃穆地观察着四周,再里一层是几员腰杆笔直的年轻官员,紧接着是赤炎将官们,巢瑞身材魁梧地站在含章太子前,微微垂头,正低声说着什么,南境不可一世的侄少爷戎装整肃,手里展着一卷纸轴,空着的一只手划出简单有力的手势——
武道衙门少见这般的阵仗,知道这些人都是声名远扬的人杰,一言一行,皆牵动天下,跺一跺脚,便风动云变。
而单薄瘦弱的含章太子就在这些人高马大、气壮如山的男人中飞快下令,刘初六呆呆地看着那个孱弱的还没有自己大的少年,看着那些官员们领命后迅速俯首离开,干干脆脆,而含章太子眼神沉着,脸孔绷出铁一般的轮廓,不用听见他说话,隔空就能感受到那份逼人的魄力。
邹吾整队后和百夫长简单说了几句,然后往他们那边走,刘初六看着他迈着大步的背影,威武而文雅,在那一刻深刻意识到邹吾其实从来都不是他们的同类,邹吾甫一走进,将军官员们都抬起头来,邹吾应是说了什么,辛鸾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刘初六站在排头,仓促间与他对视,心脏登时漏了一拍。
含章太子点了点头转身上台,举步时忽然摘下了面巾,将军们关切的低呼声传来,小太子只朝身后摆了摆手,坦然仿若未闻。
刘初六紧张地看着他走上台,看着他一张脸清清白白地对着底下两千余众,紧接着,他忽然一声口令,刘初六与众人倏地肃立稍息,后腰拔出两寸许——
“灾情如火,封城乃不得已之法,我先感谢渝都父老对我的信任……”
鸾凤清啼,刘初六只感觉晕眩。
武道衙门许多人前一日也有幸列位大典,听到过这位太子昨日的放声:“全队退却队长斩首,队长殉职全队退却,全队斩首。”声音干练冷酷,气势之烈,让人倾倒。
今日他再发言,辞色坚决从容,更有刚毅神色,一字一句昭昭在人耳目,宛如空谷击鼓,待中段说到,“月余前东朝构衅,兵戎相见,我能带着南境共同弥平兵乱,自然也能带着你们四十万人,一起熬过疫情!”底下闻言忽有掌声雷动,刘初六侧头去看,他兄弟闫展鹏拍着巴掌甚至流出泪来,整个过程,辛鸾几次举手示意,两千人,哭声掌声,久久不息。
他们见过含章太子几次,他们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这个少年,一句话起烽火,一句话止干戈,一起心更神祇,一动念封渝城,十六岁的年纪坐世人此生都无法企及的位置,柔若无骨的一双手,握的确是天衍最锋最利的兵柄与权柄——他让他们这些最大只见过都统的人,一口气见了这世间最绝顶的模样——能被含章太子需要,他们心潮澎湃,他们浑身滚烫。
“我们就不能做些大事嚒?”
刘初六一口气又涌了出来,忽地大声问邹吾,“我们就不能做些事关大局的大事嚒!我们这么多人!”
他一想到第五次见辛鸾,他拍在他肩上的手,浑身的血都要跟着沸了起来,他们应该有更好的机会不是吗?他愿意做最危急重要的事,他愿意为他披荆斩棘,为他肝脑涂地!邹吾明明在太子前那么得脸,为什么不给他们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