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繇在车外笑,说给两人听:“殿下身份尊贵,当然是住在巨灵宫中。我已命人提前辟出东侧殿宇,改名钧台宫,随时恭候殿下大驾。”
向繇的安排,周到又依制。辛鸾垂着头,在那里想。想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邹吾也是公事公办的口气,应了句,“应该的。”
紧接着,向繇又问,“那不知邹兄可有下榻之处?若没有,也可以请示殿下,暂住钧台宫中。”
“不必。”
这一次,邹吾拒绝得同样干脆,辛鸾抓着衣襟的手指一颤,心潮又狠狠地低了下去,只听邹吾道,“宫禁重地,与巨灵宫一墙之隔,我身为外臣,实不敢冲撞贵人和女眷。”
说着,邹吾又略一停顿,像是也知道这一行人若孤单单地放太子入宫也是不妥,紧接着道,“小卓倒是与殿下年纪相仿,若是方便,还请向副安排让他替我陪伴殿下。”
卓吾神色一动,还没来得及说话,向繇却笑道,“这可不是我能拿主意的,”说着扭头殷殷问,“殿下,您以为呢?”
辛鸾的胸口被一团气堵得难上难下,此时,他强行把心底里翻出来的那点凄凉咽下,深吸了一口气,调匀自己的呼吸,答:“这样安排,正正好好。”是他不该再多想了,是他昨夜去找邹吾这件事,本来就做错了,既然他刚刚全了他的体面和尊严,如今只求躲着他,那他还能说什么呢?
卓吾听到辛鸾这样说不由开心起来,立马应道,“阿鸾你放心,我来保护你!”
向繇的眉头不着痕迹地轻轻一折,又迅速展开,辛鸾却没有什么心思,只淡淡应一句“好”,然后像是再不堪忍受一样,朝着外面道,“船快来了罢,咱们走罢。”
可是邹吾偏偏又说了“等等!”
辛鸾侧着身子没有看他,其他人却立刻把目光又转了过去,只见邹吾将手肘压在车窗上,隔着两辆车,道:“殿下,您有东西落在我这儿了。”
这一句何其突然!
辛鸾愣住了,避无可避地看他,“什么?”
“伞。”
邹吾望着他,嘴角是有些促狭的笑。
负伤的左手拾起一把青天壁的油纸伞,直直从车厢内递了过来,“你昨晚落下的。”
向繇、徐斌、古柏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早已是一片喧腾。
辛鸾的胳膊猛地一颤,顿时就羞怒到手脚发麻:他昨夜跑得太急,飞身进雨里的瞬间就知道自己落了伞,可是他当时他说什么也没敢回去拿,此时,他不敢再看邹吾的表情,垂着眼,探出手,匆匆忙忙地就想把那把伞扯回来,好像只要他动作够快,就能掩盖住昨夜私奔夜会的一切证据。
可是他慌乱地拽住了伞把,用力,却没扯动。
辛鸾额头上汗都要出来了,逼到了极处,这才把目光抬起来,只见邹吾此时抓着伞的另一端,见他抬头了,才正色着温柔了神色,朝他道,“抱歉。昨夜,是我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