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张冷脸霎时变作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仿佛此时若立于土地,便要以脚跺地:“邹兄瞧你说的!先帝解禁令五年前就颁布了,人又不怕犯错,改了就好!我只是不能理解这国尉职务又不是洪水猛兽,于国于家于殿下都是有大大的益处,你是救殿下的功臣,谁若说你才不配位,我第一个不能饶过他!你只需明白与我说,你为何不愿为殿下分忧?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够了!”
向繇话音未落,忽地听人一声断喝。只是两个字,这声喝令却凭空中卷出凛冽的气势,所有人都在这声怒喝中懵了,便是距离五丈之远的亲卫军们也听到声音,惊疑不定地各个以目互视,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一直文文弱弱的小太子的声音!
“向副,得饶人处且饶人罢……”
辛鸾探出头,却不看邹吾,只望向繇,阴沉的一张脸上双眼通红,“我知道他的难处,不必问了……”
辛鸾脖子上的青筋都迸了出来,他在竭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要让自己失态。
刚刚向繇说的那些他不能说全听明白,但他也领会了七七八八:国尉是很好的官职,邹吾不肯领受,既然不是因为别的,还能是因为什么难处呢?向繇这么逼他,他最后还能说什么?说是因为知道了含章太子对自己的别有用心,他恶心了自己,所以才这样避忌吗?说昨夜大雨,含章太子夜逾他的车驾,跑去他车里不知廉耻吗?
辛鸾喉头哽咽,忽然就忍不住了,匆忙中他只来得及扭转过身子,以背示人,很低沉、很低沉地道:“向副,算了吧……许多事情,本来就是没法强求的……”
卓吾还没见过辛鸾这样的声色俱厉,又这样的伤心,一时呆了,只问:“阿鸾……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邹吾错愕地看着辛鸾,万万没有想到只是几句话而已,辛鸾居然是这样剧烈的反应,他心急火燎地攥紧了车辕,忧心也不敢让旁人看出来,只能心中只能焦急地想:阿鸾,回头啊,回头啊,回头看看我啊……可是他的阿鸾固执而坚硬,根本不肯回头。
徐斌、古柏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局面,都感觉到了尴尬,却也都摸不着头脑,只有向繇心中窜出模糊的庆幸,他从邹吾拒绝他的时候就将计就计,没想到居然收此奇效,他不动声色地舒展了长眉,自如道:好了!夏边嘉的妹妹有机会。
第94章 渝都(9)
向繇志得意满,却仍做出体贴样子,瞧着以背示人微微发抖的辛鸾,体贴道:“那既然殿下御体欠安,那我们今日就议到这里,等进了渝都……”
“慢着!”
突然的,邹吾说话。他这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夺了过去。众人只见邹吾按着胸前的伤口,缓慢地朝着车窗挪动了寸许,扶着车窗,望定了向繇,“刚刚是我说得不清楚,向副,舰舫未到,容我说完吧。”
渝都居于擎雷山上,山即是城,城即是山,此时他们隔着淚江,遥望渝都巍巍城池,一个时辰后,待再踏上土地,也就是真正踏入了南境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