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鸾和申豪谈得很顺利。
申豪是个爽利人,汇合时听辛鸾说过真相,便是满腔的义愤,按照他的话来说,便是寻常人家有这种以弟害兄,欺虐子侄的,他也不会坐视不理,一路走来一心一意与辛鸾筹划要助他一举夺回王位。
如今听了辛鸾的和谈之意和他的顾忌,这个年轻气盛的少将军不仅没有任何急躁不满,反而思量后点头称是,沉声道:“殿下是主君,初识您时,看你复仇回京心切,我便也急您之所急,没有多想。您日后心中想什么一定要明白告知臣下,不然我是个粗人,很容易便会错了意。”他言谈十分坦诚,辛鸾一口答应,自无不可。
之后他们到达垚关,向繇亲迎。
垚关说是关隘,其实只是一座城池,因为位于山南东道,涵水中游,地理位置优渥,乃自古兵家必争的险关要隘,称四州水陆中枢之地,东可做进攻东境大片平原的跳板,北上可达中境,退可据守水路,南下可达南境重镇成一方屏障,七国时就曾被多次抢夺,天衍开国时曾在此关口更是与楚人对持长达数年之久,最后楚人开城投降,先帝才有机会得以长驱直入。
向繇为人精细,事事言必称“殿下”,知他无意进入垚关,当即命百余工匠负石竖木,在垚关前的沃野上,临时搭建了宽敞结实的卧处,牵来了够他们百余人的粮草、骡马、拦马栅、医药,而南境的一兵一卒,他都不曾安插混编入赤炎十一番中。
除此之外,他还送上精致的衣食,昂贵的熏香,还说含章太子的便服正在着人赶制,因为制式特殊还需要几日的功夫,若不是垚关守城兵士里没有娇嫩的姑娘,恐怕连侍女他也想给辛鸾一应配上。
其实,辛鸾大致了解些辛涧与南境的龃龉和博弈,来垚关前以为自己总有个关口要过,没想到事情竟然顺利到如此。他这一路备受冷遇,乍然见到向繇这般体贴周到,心中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再看向繇举止谈吐,只觉得这样体贴知趣的人物,当真让人心生欢喜。
当晚些时候,辛鸾不便进垚关,便让申豪去替他道谢。申豪散着步就进了城,吃了他小婶婶一碗夜宵,在他婶婶柔软的卧榻里滚了两滚,然后才听向繇闲聊般问道,“含章太子就没有朝你纳投名状?”
“投名状?”申豪吃多了脑子就有点不好使,反问回去,“甚么投名状?”
“没有啊……那你们议事时候呢,你都在场,不必回避?”
申豪抢道:“自然不必回避!”说完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小婶婶,“婶婶是想从我这里套什么消息?”
向繇呿了他一口,“哪的话,我这么大的人了,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还不清楚嚒?我只是害怕辛鸾因为你和南境这层关系疑心你罢了,你自己的主君,自然是要好好侍奉你的,你当我爱管你这样多?”
申豪脑袋转了转,觉得婶婶说的也没什么问题,消食了一会儿,他要出城回帐去了,向繇又给他拿了一大食盒的零嘴,都是厨房新做的热腾腾的点心,送孩子一样把他送走了。
亥时末,一弯狼牙月在上,向繇披着厚衣就站在垚关城墙之上,苍灰色的城墙,被关下一列火焰映红,底下只见百步之内就生一丛篝火,赤炎十一番管理严明,守职的军士们持枪带刀,姿容笔挺,将中间的大帐围得层层叠叠,大帐外三足金乌的大蠹,在风中偶有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