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那可有可无的灵脉,经过此番滋养,仿佛愈加茁壮。
“速速盘膝闭目运转一周天。”
孚琛和声道,“莫要辜负了这难得一见的琼华丹。”
曲陵南大惊,琼华弟子无人不晓得门派至宝中,有一样丹药其名与门派名相同,乃当年云埔童子的师傅留下的上品灵丹。
据称能聚魂魄,凝元神,洗髓经,脱胎换骨,重塑紫府。
这丹药如此珍贵,当初为免与禹余城起争端,涵虚真君曾命云埔童子匀出一丸相赠与被孚琛重创的禹余城长老左宗清,这才化解了由曲陵南云晓梦引起的两派怨仇。
禹余城修士最是得理不饶人,可一见琼华丹,再多的刻薄话也说不出,足见吃丹分量极重。
可现如今,她不过呕了一口血,孚琛就要拿琼华丹给她当糖丸吃。
曲陵南浑身不自在,她挣扎道:“我不要吃……”
“别倔了,行,都是我逼你吞的,”孚琛好脾气地笑道,“可现下你吃都吃了,就别暴敛天物啊。”
曲陵南还待说什么,孚琛以掌覆上其天灵盖,一股雄浑霸气的灵力自上而下,顷刻间游走其全身经脉,巨大的力道与其体内五灵之力混为一体,令曲陵南身不由己,闭上眼以神识引其二者合一。
这一运息不知过了多久,待曲陵南再睁眼,已然身处一洞府,头顶一颗诺大的夜明珠将洞内照的宛如白昼,曲陵南在孚琛身边呆了多年,此处前后不知来了多少回,便是离开这十年,有时午夜梦回,也会梦见回到此地,梦中的自己仍是那鲁莽无知的小丫头,闯进来,执意要给师傅送茶喝。
其实孚琛怎会缺她煮的那口灵茶?
可彼时年少,总以为自己当独一无二,自己烹出来的灵茶,亦是独一无二。
曲陵南默默吁出一口长气。
她动了动内息,只觉运转灵活,再无滞阻之感。
而当年伤及根本的丹田,竟然亦在一夜之间,又隐隐之间,有重塑之状。
她那颗结成没过多久的金丹,此刻亦滴溜溜悬于紫府,金光灿灿,匀润可爱。
曲陵南猛然睁开眼,伸出手一把抓向前方,霎时间穿透眼前的障眼法,将那暗处的人提溜了出来,狠狠摔到地上。
只听“哎呦”一声,娇柔婉转,那地上之人抬起头来,却是一个二八少女,貌美如花,长相与曲陵南有三分相似。
曲陵南一见之下微微一愣,随即骂:“沐珺,怎的是你?
!你怎会在此?”
那名为沐珺的少女扁嘴,也不起来,自地上盘起腿坐下,不满地道:“南儿姐姐,我不过没遵规矩回寨子,又在外头呆了三年,你怎的对人家这般凶?”
曲陵南一跃而起,一把将她揪了起来,骂道:“你还好意思说?
你爹娘以为你遭遇了什么不测,急得不得了,请大祭司卜卦扶乩,可大祭司那点小打小闹的本事算不出你在哪,你娘哭得死去活来的。”
沐珺面露愧色道:“我娘她有没有事?
都是我不好,不过我的灵牌在寨子里留着,爹娘晓得我还活着,久了也不会太忧心……”
曲陵南没耐烦跟她说道理,将她甩到一边,道:“得了吧,若你有朝一日当了爹娘,才晓得自己现下有多混账。
我问你,你为何会在琼华派文始真君洞府之内?”
沐珺面露惧色,咬着唇不说话。
“你求入琼华派?
他留你在此以威胁我?”
曲陵南微眯双目,盯着她问,“抑或你见他风仪无双,心生爱慕,自愿留下……”
“呸呸呸!”
沐珺大急,道,“姐姐,我可是有心上人的,你莫要乱讲,就算我没心上人,那道君阴阳怪气,长得再好看又如何?
难不成我没见过漂亮男子?
咱们寨子里阿牛阿黄,阿白阿俊他们,哪个长得不好看了?”
曲陵南忍不住扑哧一笑,沐珺所说的阿牛阿黄等人,皆是寨子里与她年纪相当的后生,曲姓男儿与曲姓女子不同,个个魁梧壮实,相貌憨厚,沐珺家阿爸便是如此,寨子中每个男子皆是如此。
她自幼见多了,便以为天下好看的男子得长这样才是。
“那你为何在此?”
“我也不想的好伐!”
沐珺害怕地四下看看,凑上去悄悄说,“那古怪道君在此处下了禁制,只要我走出洞府一步,便有看不见的火烧刀砍,疼得不行,我都不晓得偷跑多少回了,再想忍着疼,也坚持不了多远哇。
有一回我还撞见,撞见一个后生……”
她面上忽而现出红晕,扭扭捏捏道:“那后生也不是什么好人,枉费他长一张好脸。
不仅不帮我,还在一旁瞧热闹,脸上冷笑连连,倒像我欠他几百个铜子没还,姐姐,你说哪有这样的?
咱们寨子里哪家有难处不是众人相帮,我好歹是女娃吧……”
古寨养出的少男少女,一泾天真无邪,率性而为,曲陵南点着她的额头道:“这便是给你教训,叫你一出寨子便乱走……”
“不是!”
沐珺瞪圆眼睛道,“我才出寨子没几步,便被那道君抓了,我以为他要逼问我如何进寨,便勇敢地告诉他,沐珺是宁死也不说的。
可那道君只是笑,问我若他将整个寨子都毁了,你会不会生气。”
曲陵南一惊,问:“你一出寨便见到他?
他说要毁了寨子?”
“是哇。”
沐珺点头道,“他是吹海螺滴滴响吧,咱们寨子有神仙保佑的,他本事再高,也未见得能进去。
不过我还是讲,你定然会大大生气,因为你也姓曲啊。
哪有自家屋子被毁了还高兴的,对吧?”
曲陵南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她喃喃道:“他果然早就晓得我在哪。”
“那道君还说,我长得略微那么有点像你,左右无事,便抓了我来当丫鬟使,呸。”
沐珺啐了一口道,“我可是寨主闺女,便是天皇老子来了,我也不当丫鬟的。
不过老实讲,道君虽说脾气怪,可也没难为我,这些时日来,除了逼我讲你的事,也待我多不好。”
她低下头,小声问:“南儿姐姐,你可能带我一块逃?”
曲陵南问:“不用逃,我自会让道君放了你。”
“不行,我们得逃跑,”沐珺扭扭捏捏道,“我一逃,那后生便会来瞧热闹,你帮我问问那后生姓甚名谁,可曾婚配,我相中他……”
“啊?”
曲陵南惊诧地问,“你疯了,那是琼华御察峰掌教弟子裴明……”
“啊,原来他叫裴明啊,”沐珺欢欢喜喜地笑了,“这名字可真好听。”
“行了行了,”曲陵南大不耐,道,“死了这条心吧你,人家瞧不上你的。”
“我有什么不好?”
沐珺不服道,“我浆洗花红样样了得,我阿妈还说我长得俊!”
“是是是,”曲陵南点头道,“可你晓得喜欢他的琼华女弟子,多少人比你俊得多,他可是一个都瞧不上。”
“那我也不管,”沐珺扭头道,“我相中他,若连问都不问,那岂不白看中了?”
“若他只是贪你曲家女子的血脉,却不愿真心相待,你届时如何是好?”
“那我收拾了他再跑!”
沐珺眼波一转,道,“可若试都不试,怎知他心意如何?”
曲陵南微微出神,就在此时,她听见孚琛的声音叹道:“她说得对,若连试都不试,又怎知他心意如何。”
曲陵南脸色一凛,沐珺立即躲她身后,孚琛施施然踏步而入,面带微笑,眼眸中的红色已褪,样子瞧着又是那个令人一见倾慕的文始真君。
“所谓我私藏曲姓女子便是她了,可我没想拿她干嘛,她烂漫天真,有些像你当年的模样,我留在身边,问些你日常做的事,聊以解闷而已,”孚琛看着她认真道,“我一早便知你藏身泾川古寨,以我之能,破古寨禁制不过时间问题,可我没这么做,我只是这么等着,十年,百年,你终有一日要从其中出来。”
“你姓曲,我一直不晓得收了个天下男修趋之若鹜的曲姓女子做徒儿,亦不晓得,这位曲姓女子,竟与青玄仙子有莫大渊源。
若是一早知道这些,依着我以前的脾性,断不会谋你到左律身旁,而会留给自己。
但那是我以前的脾性。”
他看着曲陵南,目光深邃而复杂,却亦有柔情与眷恋,良久后,他骤然掉转视线,哑声道:“总之,这几个月你待在我身旁,就当还我当年救你性命的恩德。
至于琼华派其他的事,你莫要管,你也管不了。”
“毕璩哪去了?
云埔童子呢?
太师傅他们呢?”
曲陵南大声责问,“你将他们弄到哪去了?”
孚琛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有我在,他们没一个有性命之忧。”
“什么意思……”
“你们许久未见,好好叙旧,为师尚有要事处理,少陪了。”
孚琛柔声道,“陵南,好好招待你同族姐妹,替为师道个歉吧。”
他说完,身影渐渐转弱,顷刻间隐去不见。
曲陵南大急,三步窜到洞口,却如遭电炽,忙退了回来。
洞口被孚琛下了极厉害的禁制。
“看吧看吧,我说了洞口让道君下了禁制。”
沐珺从曲陵南背后钻出来,把手指试探性地伸出洞外,立即如遭蜂蛰,哎呦一声迅速缩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