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古寨幽

青玄记 吴沉水 4545 字 2个月前

那幻境中的有一房间,每一样摆设皆是至宝?”

“记得,”曲陵南点头,“是有那么个房间。”

“那些东西都不是假的,”清河笑眯眯道,“而且,那不过是青玄仙子所藏之万一罢了。”

曲陵南皱眉,想了想问:“其中,是不是有一株名为玄云草的灵草?”

清河道:“是。”

“那太好了,”曲陵南真心实意地笑了,“杜如风师兄昔日待我不赖,我记得他入幻境后,盯着那盆花花草草眼珠子都快掉下了,可见心里是极为想要的。

我虽被逐出师门,跟他不能再称兄道弟,可送点东西给故人还是使得。”

清河听得眼睛都直了,恨铁不成钢问:“主人!你竟然想拿整盆玄云草去做人情?”

“不就是一盆草吗,”曲陵南问,“不成么?”

“给他一片叶子已然是天大的人情,是他清微门祖宗积德了!”

清河愤愤不平道,“主人,我可先跟你说,那些东西我辛苦守了千年,连青攰想碰一碰都不成,好容易留到现在,可不是为了让你胡乱挥霍的!不成,你往后要拿里头一根草都得过问我,我答应了才行……”

“晓得了,你这个小气鬼。”

曲陵南笑了,“没想到我练青玄功法还有这好处,不早说,早说我早就勤快些嘛。”

“哎,主人别走,我还没交代完呢……”

“罗嗦什么,不是说好了吗,那些东西继续给你看着就是。”

他二人正说着,忽而从外跑进来一个老者,发须皆白,拄着拐杖,喘气道:“陵南,陵南你瞧瞧,这是咋回事?”

曲陵南忙停下,伸手扶住他,道:“祭祀大人,您忙点。”

祭祀匀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透明水晶圆球,此刻五彩斑斓,内有裂缝慢慢生长。

“这不是监管外头禁制的法器?”

曲陵南皱眉问。

“可不是,我刚刚施法放孩子们出寨,转头就发现有异象,”祭祀满脸惶恐,“别是有什么大能修士守在寨子外边心怀不轨吧?

那我们这次出门的孩子不是都……”

他越想脸色越白,几乎都要站不住,曲陵南忙扶紧他道:“您老人家先别急,寨子的禁制乃当年青玄仙子亲自布下,当今世上,除非左律前来,旁人想破这禁制皆不大容易,不然寨子这千年平安从何而来呢?”

“就是平安得太久,大伙都安逸惯了,没人愿好好学祖宗们留下的咒文法术,哎哎,真要有事可怎么办?

我早就说了别让孩子们出去了,每出去一批人,都得折损一两个,不心疼啊,可没人听我这老头子的,哎哎,这可怎么办……”

老祭祀忧心忡忡,曲陵南对老人没辙,只得耐着性子一边听,一边冲一旁看好戏的清河踹了一脚。

清河迫于主人之命,只得说:“老丈莫要惊慌,待清河去瞧瞧可好?”

“是啊,清河本事可比我高,有他去最好。

便是那禁制有损,清河也能补回去。”

清河立即道:“主人,那禁制乃青玄仙子所下,我可没那本事……”

“闭嘴!”

曲陵南瞪了他一眼,骂,“补不了你不会布几个幻阵下去?

实在不成,把三生三世幻阵布在寨子口!”

“啊?”

“反正你赶紧给我过去!”

清河低头一笑,道:“好了,我去便是。”

清河去后,曲陵南扶着老祭祀坐在树下歇息。

头顶树叶枝蔓横生,说不上名字的叶子细若流水,阳光自叶面倾泻,撒下流金点点。

老祭祀一直在边上絮絮叨叨表达忧虑,曲陵南左耳进右耳出,渐渐有些走神。

恍惚之间,她只觉头顶绿荫愈来愈模糊,宛若一团绿色烟雾,雾中笼着光亮,有人声隐约之内传出。

曲陵南双足像自动有了意识,朝那团绿色光走去,烟雾迷茫,水汽氤氲,朦胧之中,一个头梳双鬓的妙龄少女俏脸含霜,振振有词道:“何为灵根?

何为天赋?

大道无边,众生皆同,何来高低之分,仙门广开,证道艰险,何来天赋之别?

我便是不信,四灵根便怎样?

杂灵根又如何?

终有一日,我要教这满天下的修士瞧瞧,杂灵根者亦能问鼎仙途,得证大道!”

此番话说得意气风发,豪气冲天,曲陵南听得暗暗叫好,正待看个真切,却见眼前景象一变,那少女已变了个模样,面上不再有那等显而易见之喜怒,她长发委地,目光悲悯而悠远,抬起手随意一抬,满树梨花,朵朵绽放,步履所及之处,绿草茵茵,百木欣荣。

可这满眼生机却不能令她有丝毫欢欣,她转过身,朝身后一个人问道:“你真个以为,你修为不进,是我未将心法倾囊相授之故?”

曲陵南这才发现,有个身影模糊之男子跟着她,那男子虽看不清脸庞,却不知为何令曲陵南很有几分熟悉。

那男子冷声道:“人人皆道你乃天下第一大能修士,我跟你修习多年,修为不进便罢了,近来反倒隐隐有后继无力之迹象。

我自问修炼刻苦,一日不辍,思来想去,只有所修功法不对的缘故。

你若真个不愿教我,我亦不强求,可你骗我这么久作甚?”

那女子面露苦笑,一瞬而过,继而道:“那你想怎样?”

“不怎样,我要离开这里另寻他法。”

女子目光中掠过悲伤,黯然道:“你要走?”

那男子奇怪地道:“有朝一日我定是要走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你忘了曾应承我何事。”

“我曾应承你何事?”

女子微微闭眼,疲倦道:“罢了,你想走便走吧。”

男子点头道:“那我走了。”

他倒也干脆,转身便要离开,临行前想了想又转头道:“我没怪你。”

女子看着他,凄然一笑,慢慢地道:“你此刻心里定然在想,修炼该依靠自己才对,靠别人果然靠不住,不过也是自己识人不清,怨不得我。

所以你说你不怪我,对不对?”

那男子呆了呆,随即点头道:“不错,你明白就好。”

曲陵南看得暗自摇头,她想这俩人真个麻烦,男子分明还有话说,女子分明亦有苦衷要诉,可莫名其妙的,俩人就是不肯好好说话,一句话能讲清楚的事,非要遮遮掩掩,拐弯抹角,自己给自己添麻烦。

果然俩人一拍俩散,可女子却凝望着那男子离去,久久不动。

曲陵南叹了口气,却见画面又一转。

那女子此次萎靡在地,面呈灰白,已到强弩之末,只因修为高深,这才苦苦撑着一口气,一男子扶着她恸哭不已。

那男子曲陵南一眼便认出,正是陪着她这些年的器灵清河。

曲陵南忽而恍然大悟,天底下能令清河哭得如此伤心的,除了已然于千年前陨落的青玄仙子,再无他人。

画面中的清河哭得一塌糊涂,可他扶着的青玄仙子却笑了,她轻声问道:“清河,你哭什么?”

“主人,我哭你。”

“你若是哭我,大可不必,我修炼多年,却到此刻方知昨非今是,你该替我欢喜才是。”

“可是主人渡劫失败……”

青玄仙子虚弱一笑道:“那又如何?

修仙证道,不为天赋所缚,不为凡尘所阻,只是第一步,还要修清净澄明心,大悲大悯心,我以前只是修了身,却没修心,纵使修成天下第一大能修士,事到临头依然无法得证大道……”

“主人,莫要说了,清河以元神之力保你魂魄不堕,咱们躲进去泾川秘境再想法子,总有法子可想的……”

“不用那么麻烦了,”女子吃力地摇头道,“我以庞杂心证清净道,无法可想,此世已了,我将以最后灵力,分出一缕纯净魂魄,再入我曲家女儿血脉,加以时日,终究会有个像我,却胜我百倍的女子来替我做完我今日未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