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太一君

青玄记 吴沉水 6077 字 2个月前

三位元婴高手同时往后急跃,狂风夹着刀刃疾驰而过,轰隆数声,堪堪将主峰山石吹堕不少。

这等巨大威力令曲陵南瞧得目瞪口呆,只听身旁的裴明结结巴巴道:“风驰剑诀,这,这才是风驰剑诀。”

小姑娘恍然大悟,原来真正的风驰剑诀这般厉害,她忽而心生庆幸,当日与她比试的云晓梦所用的“风驰剑诀”真是皮毛中的皮毛,充其量只是一件劣质的模仿品,若她真能习得此剑诀真髓,恐怕现下就没她曲陵南什么事了。

“太一圣君,就为徒子徒孙这点事,您真要对我琼华不依不饶么?”

涵虚真君朗声问道。

疾风过后,当中那人渐渐露出面目,这传说中的玄武大陆当世第一人,却原来是个看过去不过三十几岁的男子。

他身材挺拔、剑眉星目、英俊不凡,一身葛衣短打,浑身上下无一丝多余纹饰,比之禹余城任何一位寻常弟子都要来得朴素。

他此时听闻涵虚真君的话语,微微皱眉,两片薄唇上下一碰,淡淡吐出两个字:“废话太多,来打。”

他话音未落,五指微张,五股疾风无端而起,四下再度风云翻滚、夹杂闪电霹雳不断。

三老面色严肃,个个不敢托大,立即全神贯注,给予应对。

然修行一道,越往高处走,修为之差距越明显。

太一圣君入化神期已不知过了多少年,早已修至化神大圆满,只不知为何,一直无法渡劫成仙。

可他便是不成仙,此时也是半仙之体,元婴修士再厉害,与他相较也好比肉体凡胎。

化神期前他可能需法器法诀相助,入化神期后,则天下再无法器法诀能与之相匹配。

他站在场上,与众位元婴修士一比,高下立判。

堂堂琼华,便是神仙踢馆,说不得也得挡上一挡,更何况这半仙乎?

涵虚真君三人暗吞助灵丹补气,双手一拍,仍旧跃上对阵。

只这次太一圣君似乎不愿再逗他们玩,他双袖一翻转,一个巨大的暴风漩涡于掌底生出,漩涡中隐隐有雷电闪烁,其威力之大,竟不逊于天劫雷阵。

涵虚真君等人一见,均露惊色。

戒律堂长老当机立断,大喝一声,灵力灌入长鞭,直指雷阵破空而来。

涵虚真君亦不敢怠慢,双掌翻飞,虚空剑齐出;那边讲经堂长老法诀一变,全换成雷霆万钧之凌厉攻势。

他三人皆欲抢在太一圣君发难之前破了这见鬼的风驰剑诀,生恐此人下手无度,琼华众弟子要糟了池鱼之殃。

然化神期大能修士威神之力,又岂是那么好破?

只见太一圣君脸上带了兴味,深吸一口气,竟瞬间抽取周遭灵力,凝成软绵绵,却又无坚不摧的防护之阵,将诸种攻击抵挡在外。

随后掌下疾风漩涡抛出,刹那之间,竟扩至铺天盖地,宛若整个琼华派皆笼罩在狂风雷暴之下。

太一圣君大喝一声:“去!”

风阵迅速卷成漩涡,将三名琼华元婴修士团团围住,三人面色一变,手捏法诀,不得不运息与相抗。

就在此时,东西两边一红一白两道闪电飞驰而来,噼啪声中,红色电光硬生生砍断困住涵虚真君的旋风;白色电光将困住戒律堂长老的风阵当空劈开。

随即两道电光又齐齐合力,轰隆一声,将压在讲经堂长老头顶的旋风劈成四瓣,讲经堂长老一跃而起,破口大骂:“太一圣君,为后辈们这点不入流的小事,你就上我琼华逞威风,算什么前辈高人,你禹余城数千年清誉,却原来便是逞凶驰恶,一味喊打喊杀么?”

涵虚真君却整顿衣冠,先朝东边施礼道:“多谢道微师兄相助。”

东边半空悄然立着一位仙风道骨、长髯飘飘的中年修士,蓝色道袍一尘不染,左手一柄冰雪长剑,清俊面目上一派冷淡,他说话语气也冷冰冰:“掌教客气了,琼华有难,我岂可袖手旁观。”

“他是谁啊?

这般厉害?”

曲陵南问云埔童子。

“当然厉害啦,全天底下,与这老妖怪的风驰剑诀能相提并论的,也就咱们道微真君的北游剑诀了。”

裴明见曲陵南仍有些不明所以,便面带恭敬道:“此乃我西那峰老祖道微真君,道微真君入门比掌教师尊还早,故掌教要称他一句师兄。”

“就是教你那厉害剑诀的师长么?”

裴明点头道:“正是。”

“你运气也太好了,得他来指点,”曲陵南握拳道,“你好好练,他日也要成为像他那般的厉害人物。”

少年心潮澎湃,默默点头。

涵虚真君见道微真君一来,脸上神情放松许多,转头对西边朗声道:“孚琛,太一圣君为徒孙之事来咱们这讨公道,你且上前将事态禀报便是。”

曲陵南转头一看,惊喜地道:“是师傅,师傅来了。”

云埔童子冷哼一声道:“总算没惹了事就跑,有点良心。”

西边飞来一人,玉面无瑕,风仪万千,正是刚刚凝婴成功的文始真人孚琛。

他朝涵虚真君施了弟子礼,转头对太一圣君左律道:“圣君,我上禹余城讨说法,不过为日前练气期弟子大比,我嫡传弟子被贵派弟子下重手毁去丹田一事。

我那弟子虽愚钝顽劣,然不至于歹毒奸恶,且她今年不过稚龄女童,入门未及一年,她便是有错,我琼华上有门规,下有戒律堂,再不济,也有我这做师傅的能教训一二。

断无错到罪大恶极,到要贵派弟子亲手毁去丹田,断她修行的地步!贵派中人此举一是罔顾练气期弟子大比的规矩,二是视他人性命修为于无物。

往小处讲,是贵派动手的弟子心肠歹毒,下手无状;往大处讲,却是你禹余城教养弟子不当,妄称名门道宗。”

他原本口才便好,此时侃侃而谈,端得是一身正气,越发掷地有声:“敢问圣君,我上禹余城问责,可贵派一不致歉,二不将犯事弟子交出,左元清道友更是咄咄逼人,颠倒黑白。

我原本心存疑虑,为何一练气期弟子上我琼华,却胆敢违背大比规矩,公然伤我琼华弟子,见了左元清道友方恍然大悟,原来却是有长辈暗地撑腰,弟子方敢如此胆大妄为。

我迫不得已,出手与左元清道友理论,原也是冲着禹余城与琼华派多年交好,不可为一不顾大局之妇人,搅了咱们两派交情。

然圣君今日亲临我琼华,却又所为何来?

是以大能修士威神之力迫我等屈膝,奴颜媚骨,摇尾乞怜?

抑或以圣君之尊,行打手之实,致道门正宗体面于不顾,一错再错,令事态愈发不可收拾?”

“文始真人,你莫要东拉西扯混淆视听,你上我禹余城,重创我派高阶修士,左元清师妹此刻还生死不明,这笔账又怎么算?

!”

孚琛一瞥,只见原来今日场上还来得数位禹余城高阶修士,发话之人,正是城主左元宗的胞弟左元宇。

孚琛微微一笑,风度十足道:“若是我下手太重,那待左道友康复,尽可找我麻烦便是,这般动不动将老祖请到旁人家里充当打手,也是太一圣君心怀宽阔,又疼爱徒子徒孙,若换作我琼华,那便算欺上瞒下,不尊师长了。”

他这话明褒暗贬,直将左律此番作为说得一文不值。

左元宇大怒,正要反唇相讥,此时却听涵虚真君轻咳一声,不痛不痒地训斥道:“你个猴儿,当着诸位道友的面,连自家门派都能开涮,真是岂有此理!”

孚琛忙行礼致歉道:“徒儿不敢。”

涵虚真君哼了一声,正色道:“太一圣君,事情缘由不过尔尔,不值我两派大动干戈。

这样吧,你派弟子有错,孚琛上门伤人亦有错,两下揭过,就此作罢如何?

云埔,云埔!”

云埔童子翻了下白眼,不甘不愿地驾着蒲团上去,上头还载着一个曲陵南,一个裴明。

涵虚真君见这三个小家伙凑一块又是来看热闹,忍不住眉心一跳,却不好训斥,只说:“将琼花玉露丹拿来。”

云埔大叫道:“师尊,那丹可是我压箱底的宝贝,方子上的灵药难寻,炼制极难,我才不给!”

“拿来!那不是你的私产!”

“不给!凭什么孚琛闯祸,要拿我的东西做人情?”

此时道微真君在一旁冷冷地插嘴道:“让你拿便拿,罗嗦作甚?”

云埔童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道微师伯,此时听他发话,只好一脸肉痛地自怀中掏出储物袋,磨蹭了半日,才摸出一个玉瓶,递过去道:“只有两颗。”

涵虚真君接过,打开瓶盖,一股清香瞬间扑鼻而来。

他颔首倒出一颗,道:“琼花玉露丹有起死回生、重塑金丹之大用。

我琼华也只余二颗,现下便赠与左元清道友一颗,只要她还有一口气,服下此丹便无大碍,他日修行进阶也大有裨益。”

此灵丹太过珍贵,此举已然给了禹余城天大的面子,左元宇脸上也好看许多。

他不是左元清那等无知妇人,脑子一转便明白利害关系。

当即恭敬接过,道:“涵虚真君化干戈为玉帛,实乃我道门幸事,多谢真君赠药。”

一场祸事消弭于无形,涵虚真君此刻脸色也温和不少,对太一圣君道:“圣君难得莅临本派,不若入殿小坐,待我奉上清茶,以尽地主之谊?”

左律此刻皱眉,指着孚琛与道微真君道:“一冰一火,紫炎北游,难得,来打。”

孚琛挑眉,道微真君脸上冰冷,刷的一下亮出掌中冰剑问:“还打?”

左律眼睛一亮,便如孩童见到新奇玩具一般跃跃欲试,总算说了一句比较长的话:“无高手过招,我来琼华作甚?”

道微真君一贯面无表情,长剑横胸,整个人笔挺傲立,宛若万年冰雪雕凿而成。

他视线持平,目光中无悲无喜,便是对着化神期老怪,亦毫无惧色,却也未见得有多欣喜。

与他相较,孚琛的表情却多了许多,他一听到左律的话,脸上当即露出常见的温文浅笑,配上那张脸,当真如和风熏柳。

只是凭着对师傅的了解,曲陵南却能从中瞥见师傅眼中的一丝讥讽,以及他微微的兴奋。

似乎与左律这样的老妖怪过招,于他也是迫不及待、跃跃欲试之事。

然而他说出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他冲左律礼数周到地道:“晚辈忝列琼华真人一流,本领低微,况凝婴初成未过百日,如何是圣君对手?

再则圣君尊驾琼华,我派上下蓬荜生辉,更断无与贵客过招之理,万望圣君恕罪……”

曲陵南心忖,师傅又开始装模作样了,虽不明了为何他处处爱在外人跟前摆出一副谦谦君子的受礼模样,可本着师傅总是有他的道理,就算看着没道理也定是徒儿愚钝体悟不到道理何在的原则,小姑娘还是愿意换个角度看待问题。

比如那个什么圣君本事太强,适才三位长辈合力与之交手,都落了下风,现下只师傅和那位道微真君二人联手,怎么看都打不过,故师傅说些大话,把这无甚意义的比试忽悠过去也对。

可她还没心忖完,那厢师傅又道:“若是圣君今日兴致颇高,有心指点晚辈,那晚辈也就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圣君修为太高,我等有心无力另说,怕只怕圣君胜之不武,赢得无趣……”

孚琛这里东拉西扯,那边左律已然听得颇为不耐,而此番与他同来的禹余城徒孙左元宇更不是草包,当下朗声道:“文始真人,哦,道友虽未办凝婴大典,然却已是实实在在地晋升元婴,要改称文始真君了,文始真君莫要过谦,阁下大名响彻玄武大陆,天下修士谁人不知?

您与道微真君皆为修士翘楚,当世高人,再这般谦让下去,怕是明年也谦让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