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尼并非先知,可通未来之事,只不是曾答应了黑三郎,若得白鱼的下落,必予以回报。”枯木淡淡答道,“受人恩惠,自然是要终人之托。如今老尼已完成黑郎君的托付,在灵脉几欲枯竭之时,与他安插在各处的仆从一道儿用宝物为之填补灵气。今日便要离开三途之地了。”
“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娇娘哀泣道,“大师,你既给了青衣慈悲,处处助她,为何不肯给奴家一点点慈悲呢?”
“世人皆曰出生不由己,然道路则可自选。青衣既是太阴,又是烛龙的伴侣,即便是没了老尼的相助,也是注定能得长生的人。老尼助她,也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随手拉了一把而已。而你不过是个普通的俗人,又生了一颗冥顽不灵的痴心,为了一张面皮,做下了无数的恶事,合该落得这个下场。”枯木叹息道,“老尼虽不是有意,但究根结底,也是引你如此的孽缘之一。想来你日后形单影只,畸零孤苦,若是你愿意,不若现在就随了老尼一道儿隐遁于山川秀林之中吧!”
娇娘垂头悲泣半响,然后才轻声道:“大师你走吧,奴家不信命。这世间即可出一个青衣,那我为何不能成为第二个青衣呢?”
说着她抬起头,用混沌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枯木的眼睛娇软的行了一个礼道:“今日一别,愿我们至死不再相会。奴家这便告辞了,愿大师早得所愿,早日超脱。”
枯木默然不语的看着娇娘以长布将自己的容貌尽数隐藏起来,然后头也不回的混入撤退的大军队伍之中。
枯木摇了摇头,依旧拖着小道士朝山林深处走去,空寂的林中反复回响她的叹息声。
“痴人啊——”
青衣朦胧睁眼,只觉自己腹中似有异动。
她下意识探手朝自己肚腹摸去,谁知没摸到自己的肚子,倒摸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醒了?”黑三郎低沉的声音就近在咫尺。
青衣登时回神,就发现自己正仰靠在黑三郎的怀里。
他一手揽住她的肩,一手轻抚她的小腹,宛如新月的眉眼里满是欣喜的笑意,好似发生了什么好事一般。
“……我怎么了?”无数疑问在青衣的脑中打了个转,她迟疑片刻,终究只问了一句话。
“你不记得了?”黑三郎爱不释手的摸着青衣的肚子笑眯眯道,“托了你阿兄的福,你体内的季厘国血脉觉醒了。只是你生的弱,不如你阿兄结实,太过强大的血脉之力怕是要反伤你自己。于是我们便借了灵脉里的灵气为你涤骨洗髓,好让你脱去凡胎,得以长生。”
“长生?”青衣迷茫的抬眼望天,仿佛无法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你不想跟我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吗?”黑三郎还道长生并非青衣所求,只怕她要生气,于是便不安的搂紧了青衣磨蹭道,“青衣,青衣,你想要抛弃我了么?”
“……”青衣木着脸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脑子一片混乱。自太子一行人闯入三途之地时起,她便像是被卷入了狂风暴雨中一般慌乱。她对所有的事情都一无所知,所有人都神神秘秘的,半遮半掩的告诉她一些细稍末节。当她好不容易的闯过风暴之后,黑三郎居然又冷不丁的告诉她她可以长生不死了,这叫她怎么接受呢?
“青衣……”黑三郎可怜巴巴的蹭了蹭青衣的脸颊,全无往日的骄傲霸气,只一味做低伏小道,“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但是你阿兄说,你太胆小心软了,要是什么都告诉你了,万一出了纰漏可怎么好?你是我的新妇,我当然要以你的安全为优先——”
“哼,黑三郎,你少把黑锅都往我身上推!”
温玉微怒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青衣想要起身探寻他的身影,却又被一脸不悦的黑三郎严严实实的捂在自己的怀里动弹不得。她无法,只得低声唤道:“阿兄。”
一袭白衣的温玉衣衫翩翩的自不远处走来,他披散着长发,苍白的脸上隐隐透出一抹病态的红霞,仿佛重病中的人用了猛药,颇有些不胜药力的不祥模样。
青衣心中一个咯噔,忙转眼去看温玉身侧的方舟。
方舟回以一个担忧的眼神,然后开口劝温玉道:“阿郎,此番血祭大伤你元气,再不用药调养,只怕你的身子要受不住——”
温玉面不改色的抬起手,方舟知他不想再听,只得隐忍的闭上了嘴。但他仍是不肯就此作罢,反而奉上自己手里的白玉瓶,等着服侍他用药。
“阿兄你可是感觉不适?”青衣直觉温玉必是为了自己受了重伤了,顿时便有些内疚道,“都是我不好,连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