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京城有妖物吃人。多是在夜里的河边暗巷等僻静处,寻落单的人下手,待到次日被人发现,只剩下零落残骸断骨和少许血迹。骨头经仵作检验,的确是人骨,男女皆有。五城兵马司上报后,朕也请高僧真人瞧过,都说现场邪气惊人,像是魑魅魍魉作怪,然而怎么也找不着妖邪所在。”印晖浓眉紧紧拧成一团。
“究竟是魑、魅,还是魍魉?”
“——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虽然他们都会害人……”印云墨摆摆手,“算了,跟你说这个没用,找过界山玄鱼观微一真人了么?”
印晖道:“之前差人去请,回话说微一真人即将晋升地仙,正在闭关渡劫。”
“这小子,一有事找他就闭关,真能偷闲。”印云墨嘀咕了声,把杯里残茶一口喝完,起身说:“我得去事发现场看看。”
印晖也起身道:“朕微服同去。墨皇叔伤未痊愈,朕这便着人去准备软轿、马车,哦,再叫个太医随行。”
城西近郊多稻田果林,人烟稀少,珞水自西北向东南流过,在前方不远处分叉成两条河道,并行穿过京师、绕过界山后又合并为一条。事发地正在珞水边的芦苇荡里,现场已被兵马司用布幔围起,设了禁步牌,因而还保持着案发时的原样。
印云墨在一名内侍的搀扶下,跟在印晖身后进入事发现场。在一片被压平的芦苇丛上,散落着男女衣物,鞋履、肚兜、亵裤一应俱全,像是曾有对旷男怨女趁夜在此偷情。衣物间露出七零八落的骸骨,筋肉内脏被吃得一空,四下里泼溅了些许暗褐色血迹,却远不及一人份的血量。
内侍用手捂嘴,一边告罪一边干呕。印云墨挥手示意他退远点,走到骸骨旁边,蹲下身细看。印晖久经沙场,早已见惯血腥,面不改色地在他身边也蹲下来,拨了拨其中一块腿骨:“你看这骨上残余的肉屑,明显不是刀剔造成。我在北漠见狼群吃人,留下的也是类似这般的骸骨,会不会是什么野兽?”
印云墨知道印晖的意思,万一消息封锁不住,说是“吃人的豺狼虎豹”,总比“吃人的魑魅魍魉”听起来没那么令百姓恐慌,然而还是遗憾地摇头。“不是野兽,这里的确留存着一股恶鬼的邪气。”他在骸骨间仔细翻找,拈出几根四五寸长的碧绿色的线。
“这是什么?不像是普通丝线,也不像草茎。”印晖抽出一根,疑惑地拽了拽。绿线异常坚韧,以他的指力,竟没有拽断。
印云墨拿手巾将绿线包好,揣进怀里,起身道:“走,去其他两处事发地看看。”
另两处地点都在城中偏僻的小巷内,一处在城西南,一处在城西北,因为事发较早,现场已被闲杂人破坏得差不多,骨殖也被亲属捡回去入土下葬,倒是没什么新发现。印云墨想了想,又问:“京城中可有供奉小乘佛教或婆罗门教的寺庙?”
五成兵马司指挥使连忙叫来两名文书,询问后回答:“我朝百姓多信道,信佛也是以大乘为主,小乘在数百年前便已衰微,婆罗门教更是罕有人信奉。”
一名文书补充:“城东檀木巷似乎有一座破败的寺庙,几乎没什么香火,里面的佛像也奇奇怪怪的。听说那一带以前是异域行商的聚居地。”
印云墨想了想,转头对印晖说:“入夜后,我想去那座寺庙瞧瞧,但不想带太多人。”
印晖一头雾水,但依然选择相信他,颔首道:“我挑几名身手好、胆气壮的侍卫,与你同去。”
印云墨连连摆手:“我带侍卫们去就行,皇上九五至尊,不宜轻身涉险。”
印晖不以为然地朗声一笑:“再险,能比得上只身迎战五百鞑子骑兵?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怕这小小一座破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