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王在你这里?伤势如何了?”印暄问。
秦阳羽沉声道:“皇上北巡边关,何以不问军情,先问私情?”
如此咄咄逼人,饶是印暄不欲与他小处计较,也寒了三分颜色,冷声道:“你这是在责问朕?”
“微臣不敢,只是恳请皇上以大局为重。”
“你倒是以大局为重,连朕派来的监军也敢杖责,闹得边关人心浮动!”
秦阳羽岸然回答:“既入军营,便要遵守军规,监军也不能例外。”
印暄不怒反笑:“好个治军严明的大将军!”
一旁的副将李贲见势不妙,暗中踢了踢主将脚后跟,起身打圆场道:“圣驾栉风沐雨远道而来,想必已经鞍马劳顿,还请先入镇休憩。臣等早已精心安排好食宿,恭迎圣上。”
印暄一言不发,转身上马,率军入城。
“我的大将军啊,你怎么能如此胆大妄为,冲撞皇上!万一龙颜震怒,要拿你入罪,你叫我们全军上下如何是好!”李贲扯着秦阳羽的战袍袖子,恨铁不成钢道,“你就不能扒了这身刺猬皮子?”
秦阳羽眯起眼看皇帝离去的背影,也一声不吭地上了马,留李贲在原地恼怒跺脚。
站在后方的一名兵卒抬起脸,飞快地瞥了主将一眼,又深深低下了头。
印暄推开房门,快步走进内室,一把环住印云墨的腰身轻轻提起,原地转了一圈,又仔细看过他的伤势,方才带着极力压制的喜色,开口道:“那是什么鬼东西?朕看过被削断的爪子,分明是木制的。”
“是被术法操纵的傀儡。”
“如此说来,除了之前被微一真人诛杀的、操纵僵尸的什么九幽邪道,宛郁还有其他妖人?”
“很有可能。”
“朕已命人联系微一真人,请他再来边关,共商御敌之策。”
印云墨把他推开,看了一眼,忍不住又看一眼。
印暄问:“怎么?”
印云墨蹙眉,带几分不解之色:“不对呀,我刚算过,你一进来就会问我‘小六叔,你没事吧?可有其他地方受伤?被那头巨鹰抓走后发生了什么事?又是如何脱险的?’之类之类,为何竟一个字也没有?难道我的卜术失灵了?”
印暄含笑看他,目中似有深意:“一向疏懒的小六叔,竟然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是不是朕少了嘘寒问暖,惹你不高兴了?”
印云墨神色有点茫然,“不高兴倒不至于,就是觉得有点古怪,总觉得漏算了什么……”
“小六叔能算风算雨算人心,却开始算不准朕了,朕倒挺高兴。”印暄重将他搂回怀中,嗅着他发间气味,颈间金龙印记一闪而逝,“说明朕于你是独一无二的,与天下所有人都不同。”
“呵呵。”印云墨干笑,心道莫非封印还是松动了,那场梦境中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他拍了拍印暄后背,示意对方松手,而后走到桌旁斟了杯茶递过去,“说来,我到这震山关不过数日,倒是瞧了几场好戏。关外有戏,关内也有戏,可比皇宫里有趣多了呢。”
“王喜作为监军,或许才能平庸、力有不逮;秦阳羽骁勇善战,但骄纵犯上、居功自傲,也是不争的事实。”印暄接过茶杯,只啜饮了一口,便噗地喷出来:“他竟拿这种茶招待你?混账东西!”
印云墨笑道:“边疆嘛,一切从简从陋也正常。”说着唤人进来,叫去取一盒好茶叶。
不到半柱香功夫,进来个仆从,却不是方才使唤的那个,奉上一匣上好的云雾茶,以及几大攒盒肉脯、果饵、糕点等精致吃食,禀道:“王喜公公闻圣驾已至,急着要起身迎驾,不慎从床榻上摔下来,伤口又崩裂了。公公大哭骂自己娇气,着小的先行一步献上杂食,说明晚在住处设宴,恳请圣上与王爷赏脸垂怜。”
印暄允了,挥退仆从,取新茶另泡。
印云墨笑道:“有酒席吃了,晚上我也跟去,沾沾皇上的光。对了,席上一准有狗肉,冬日进补最好,暄儿可要多吃点。”
“你又算准了?”
“还用的着算么,洒完狗血,剩的狗肉不上席,多浪费。”
“作妖作怪。”印暄边泡茶,边嗤声道,也不知是嘲谁。
王监军夜宴,请了皇帝、王爷、主将,以及一干上得了台面的边官与将领。因圣上驾临,其余被邀请者莫敢不来捧场,唯独少了主事之一的龙虎将军,还有副将贺连习。另一副将李贲忙告罪解释道,发现关外有敌骑夜窥,两位将军率兵追击去了。
皇帝口中虽淡淡说了几句辛苦,但神情不豫,被历王劝了几杯酒,悻色才稍有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