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泽问他:“你有没有想过从你做的事里得到些什么?比如被爱,被依赖,被当成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卫小武说:“想过,我从小吃过苦,知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有些东西太靠不住了,就像每个结局都是新的开始一样。”
景泽自嘲地说:“以前我总觉得,得让他离不开我,忘不了我,甚至比我想像的还要爱我。但现在…我觉得以前的想法真是傻、逼透了。是我离不开他,忘不了他,比他想像的更要爱他。”景泽低沉沙哑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就像电影里最孤寂的剪影。
卫小武安慰道:“老天爷让你们在一起,一定不会就这样结束的。”
景泽揉揉疲劳的眼睛,说:“谁又知道它怎么安排的,唉……”景泽长叹一口气,觉得急救室上面的指示灯光实在碍眼。为什么老天爷让他个祸害没伤没病,却让那么个人多灾多难?这想法让他胸口很痛,他不敢指天骂地,生怕报应会算到曲静深身上,那比应验在他自己身上更让人受不了。
对彻夜未眠的人来说,清晨那段时间最令人疲惫,这感觉顿时让景泽更加绝望起来。会不会门一推开,等待他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就像电视中所演的,所有的医生都说尽力了,而这句话所带来的杀伤力,却只有他自己承担?
卫小武说:“肯定会没事的,要是真抢救不了,人早就推也来了。
景泽原本只以为曲静深体质差,却没料到结果竟然这样严重。就在晃神的刹那,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景泽想飞快的起身迎上去,奈何坐的太久,腿已经麻了。连头也跟着晕起来,他竟然趴到了地上。
有两个护士把他扶起来,景泽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他怎么样了?!……没事吧?…”似乎等到现在,却又没勇气听结果。景泽低着头,注视着冰冷的地面。
护士问他:“你是家属吗?病人还没度过危险期,要送到ICU病房进行监护。内脏严重出血,大脑也有出血症状。”
景泽点头:“我是家属,求你告诉我,他现在状况是不是特别坏?…”
没一会曲静深就被推了出来,身上盖着白色的床单。景泽立马扑上去,却被护士们隔开:“您身上有病菌,请您离远些好吗?”
曲静深被推到不远处的ICU病房,景泽趴在透明的玻璃窗外,将脸紧紧地贴在上面。护士们正在往他身上插着各种管子,氧气罩始终没有摘下来。
过了好大一会,医生和护士们才退出来。主治医生对景泽说:“你一会去办入院手续吧,他情况不是太好。不知道脑内出血会不会形成积水,这样变成植物人的可能性很大。”
这话把景泽吓的一个踉跄,卫小武忙扶住他,景泽说:“我这就回去拿钱,大武…你帮我守着。”
卫小武郑重地点点头,“你路上小心,这里交给我。”
景泽又趴在玻璃窗上看了会曲静深,才转身离开。他的腿也伤到了,走路有点不利索,歪歪扭扭的样子。
期间卫小武回病房看了次苏京,苏京刚醒,正坐在床头朝外看。卫小武坐到床边上,问他:“你没事了吧?”
苏京主动拉过卫小武缠着绷带的手,低声说:“没事了,他们怎么样了?”
卫小武说:“小白是失血过多,已经在输血。方启程伤的比较严重,身上肋骨断了好几根。深哥正在ICU病房,还没醒…”
苏京问:“很严重吗?”
卫小武说:“医生说变成植物人的可能性很大。”
苏京叹气:“他的人生还没开始,怎么会这样…”他心里愧疚不安,如果曲静深有事,恐怕他一辈子都过不了心里的坎。再少年老成,年龄还在那摆着,他跟方启程的决定都太冲动了。
苏京说:“走吧,我也去看看他。”卫小武扶他下床,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走到ICU病房外面。床上的人死气沉沉的,浑身都是冰冷的管子,监护仪器上跳动的数字也很冷。
苏京对着曲静深的脸喃喃说道:“对不起……”这句话里五味陈杂,他活了近三十年,也做过很多错事,可竟然都比不上此刻的负罪感重。曾经有过好感的人,就算不能在一起,也比谁都渴望他能幸福。可始作俑者的人都好好的活着,却只有他……
苏京嘴里苦的像胆汁,卫小武说:“他人这么好,为什么会这样呢。”
苏京回到病房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人送了张存折过来。他拿起存折,对卫小武说:“你在这睡会,我没事了,去守着他等景泽回来。”
卫小武一夜未睡,再加上身上的伤,已经非常疲惫。他知道这不是逞能的时候,于是点点头,乖乖上床休息。
苏京坐在ICU病房对面的长椅上,手里的存折已经被他卷的不像话。曲静深安静的睡着,一脸恬淡平静,似乎从未受过这样的苦。可却又这样,让人心疼。苏京信命,他信有的人天生就是有福气的,比如景泽。而有的人,已经在还年轻着时候就老了,比如他,比如卫小武。世态人情这玩意儿,会让人心里生茧麻木,连这些都撑过来了,又还有什么可怕的?
景泽办完所有手续,便马不停蹄地过来陪曲静深。他跟苏京对了个眼神,又匆匆别开。景泽趴在玻璃窗上看病床上睡着的人,真想进去陪他,哪怕拿自己的生命换他的健康长寿。可是却没有用,他还是睡着,都不想睁开眼看看他。
景泽低落地坐到苏京旁边,苏京把手里的存折递给他:“拿着,你现在需要。”
景泽接过来放进口袋里,他来医院之前匆匆换了身衣服。苏京说:“对不起,这次要不是太鲁莽,也不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