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泽冷冷地看他一眼:“如果对不起有用,让我跪在地上说一千遍一万遍我都愿意。”
苏京说:“他一定没事的,他那么好的人…”
景泽说:“人好当什么用,老天爷总不长眼睛的。你不知道,我没认识他之前,他过的日子…”说到这里,景泽差点哽咽失声。走过他走的路,才发现,回忆像一把刀,凌迟着皮肉与意识,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京说:“你能说给我听听吗?”其实是想帮他分担点什么,连自己都这么难受,更何况是真正得到那个人的景泽。
景泽将自己完全陷入回忆里,他慢慢说着:“刚认识他的时候是冬天,他每天早晨都要帮奶站给学校订奶的人送奶。他很瘦,弱不禁风似的,手上冻的又红又肿的。他还不会说话,我想他这样的人在学校,肯定会受到排挤与轻视。你故意欺负他,他也不恼。真生气了,顶多就是不搭理你,从不会对人恶语相向。他当时很倔的,真难受伤心了宁愿躲起来抹泪,也不让你看见。我去过他们村,才几十户人家,村里的路很窄…”
景泽越说越难受,稳了好大会,才有接着说下去的勇气。“他家里很穷,父母在一次火灾中去世,他跟着他叔…他叔家没有他的床,我一直觉得对于他们来说,他像个外人。可他却装不知道,照样傻傻的笑,憨憨的做事。似乎每次退步的都是他,就觉得从来没有人对他好,肯接近他,所以他才这么依赖我…”
苏京说:“这样的人,真值得人去爱。你爱他六分,他就回报你十分。”
景泽苦笑:“如果他遇到姑娘,这样的性格,肯定没人愿意跟他过一辈子。他前些天还计划着要买房子,说做的网站还没来得及做…”说到这里,脑袋像不听使唤似的,又想起几天前怀里温热的身体。他在床上总是温驯的,就是再累,也会软软的任你胡乱来。因为长年累月的缺失,让他学不会拒绝。想到这里,景泽揉揉滚烫的眼角,哭了。
景泽用手蒙住眼睛,任滚烫的泪水从眼里流下来。如果不到伤心深处,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哭?苏京拍拍他的肩膀,说:“哭出来吧,哭出来好受点。你们还有一辈子要过呢,以后对他好点。”
毕竟是男人,只片刻,便将眼泪忍住。景泽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呢,医生说如果两天内醒不来,变成植物人的概率会很大。”
苏京说:“他爱你,放心,他舍不得丢下你的。”
景泽深深地点点头,复又将头埋进膝盖。等待的时间度秒如年,他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他真出了什么事,就照顾他一辈子。
苏京劝说道:“你去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然后好好睡一觉。不然他还没醒,你自己就先累垮了。”
景泽说:“我不累…你回去休息吧,我一个陪着他。”
苏京说:“你身上的伤口都发炎了,如果不处理,会引起发烧,到时怎么能好好陪他?”
景泽疲惫感袭来,从出事到现在他没吃没喝没睡,就算是铁人也该受不了。景泽说:“那我先去休息一会,等会过来替你。”
苏京说:“你去吧,这里的事交给我。”跟卫小武一样的话,原来竟然是这样相似的人。
景泽以为自己会做梦,可一闭眼却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没有梦,只是觉得身体很累,像在梦里走了很多很多路一样。一觉醒来已是深夜,卫小武正在床边椅子上坐着,见他醒来,便递了个面包给他:“饿了吧?先吃点。”
景泽张嘴便问:“他怎么样了?…醒了没?”
卫小武摇摇头:“还没,小白醒了,也在守着。”
景泽脑袋里想着立马飞奔过去,但肚子饿的不像话,让他没有半点力气。他只好接过卫小武递过来的面包大口吃着,就着矿泉水咽进肚子里。快速地吃完,景泽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痛便往ICU病房跑去,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时间。
小白鼻子上缠着白色的绷带,脸上还有很多处擦伤,腿上也有不少。他见到景泽便说:“景哥,哥一定会没事的,怎么会这样呢…昨天上午还好好的…”
景泽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将脸贴在玻璃上,拼命地看着里面熟睡的人…不对,是深度昏迷的人。还是那样平静,脸上没有一点伤痛的样子。景泽在心里默默说,只要你乖乖的醒过来,什么事我都答应你。可是曲静深还是睡着,像非常渴睡似的。
苏京回去休息了,他们三个人坐在长椅上,久久无话。还是卫小武先打破这平静:“白,启程没事吧?”
小白说:“还在昏迷着,医生说失血过多。”
卫小武没应声,小白又说:“我哥一定会没事的,也许过一会就能醒过来。他偷偷跟我说过,他很爱很爱景哥的,他舍不得…”
景泽问:“他还跟你说过什么?”
小白回想着他与曲静深说过的闲话,“说你脾气不好,得让着你。还说想等你成熟点了,就领个孩子,他们农村都说没孩子是不行的。他还一直觉得自己不好,配不上你,说你帅,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他有次还说,最喜欢你温柔的样子…”
景泽痛苦地抱住头,央求道:“别说了,我听着难受。经过这次事,我以后会加倍的对他好。现在,只希望他能快点醒过来…”
值班的医生刚进去看了看,出来后对他们说:“血压已经恢复正常了,不过现在还没醒过来,你们心里都要有点准备。”
景泽问:“我能进去看看他吗?我肯定不动他,也不吵他,就想坐在那里陪陪他。”
医生说:“跟我去换件无菌服吧。”
景泽穿着消过毒的衣服进去,病房里面很安静,因为封闭太好,有些闷闷的感觉。景泽小心翼翼地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曲静深的手上绑着绷带,虚弱地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