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散于日落时分的光芒从未如此刺目。直面曙色,禇画抬手挡住眼睛,觉得自己可以透过康泊那惨白至透明的皮肤看见垂落地平线的太阳。
他曾把自己比喻成“风景”,可而今阻在他们之间的却非一扇可以眺望的“窗”。
那声枪响之后,警探先生一直陷在沮丧的情绪里拔身不出,尽管埋头忙碌于妹妹的丧礼,懊悔之心反倒日盛一日。他曾在心里模拟了好几种香艳的场景来向情人道歉,巧克力酱必不可少,赤裸的身体将是最好的容器。
偏偏于这一刻咬紧了下唇,在犹豫中欲前又止。
正当褚画好容易下定决心要上前向情人示好时,韩骁及时探身阻止了他。总警监先生对旧情人表现出了从未在人前表现的亲昵姿态,他温存地揽住他的肩膀,附于他耳边轻声说,“玛丽莲的案子有了新的进展。我让那里的警探前来向你汇报消息。他现在等着见你,过一会儿就得回去。”
考虑的时间不长,可褚画再抬眼去寻找康泊时,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
没有人影,没有痕迹,连能搅动一潭波心的微风也没有,仿佛根本不曾来过。
※ ※ ※
负责彻查玛丽莲案的高级警长把嫌疑人锁定在了一个刚出狱不久的恋童癖患者身上,那人喜欢戴着橡胶手套在附近地区徘徊,在入狱前就对金发小女孩情有独钟。他向年轻警探解释说,极有可能正是这家伙将他的小妹妹诱骗出了矫正中心,随后又残忍杀害了她。
褚画觉得来人说的都是废话,他一再强调玛丽莲绝不可能会被一个陌生人用糖果或者玩偶诱拐,可自认职位更高的男人口口声声回击说,诱拐一个八岁小女孩这一点儿也不难。
语言解释不通,险些再次挥拳动粗的警探先生被昔日恋人拦了住,将对方刻意置于桌上的烈酒一饮而尽就忿然离去。
还未踏进停车场就四肢绵软,浑身燥热。追出门的韩骁提出送他一程,褚画想也没想就钻进了车后座,团着身子睡觉了。
白皙脸庞浮动着一层醉酒的红晕,丧礼上穿着的西服早被脱了下,他一面胡乱地扯动领带和衬衣,一面叽叽咕咕说着,对不起……
通过后视镜注视后座上的旧情人,锐利眼眸中浮现出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容,驾驶座上的男人颇为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驱车而行的目的地改换作自己的住处,对于褚画醉后的身体反应了如指掌,韩骁预感到今晚将会无比销魂。
局面一度失控,然而经过大费周章的努力之后,回报总算姗姗来迟。
拐过一处阴暗街道,韩骁把头往副驾驶座上侧了侧,突然看见了一个抱着娃娃的金发小女孩——
轮胎与路面磨出一声凄厉叫喊,猝不及防的总警监先生猛打一把方向盘,但很快就调整回了原有的行驶轨道。松了松勒得有些紧的领带,他勾起兰花指抹了抹嘴唇,怪笑着自言自语:“你已经死了,我今天看见你被埋入了土里……”
※ ※ ※
玛丽莲本来打电话给屠宇鸣,想请求对方帮自己“越狱”。可那家伙匆匆接起电话又匆匆放了下,只说最近有个疯狂的爆破犯在到处撒野,全警局都如临大敌,他没空陪一个小不点玩耍。
“……你乖一点待在那里,褚画当然不会不要你!他不过是这阵子欲火太旺,和他的新男友泻够了火就会来接你回去——”
“你他妈在泡妞吗?!磨蹭什么!”
屠宇鸣在搭档马小川的大吼声中拿起外套就跑往门外,低级警员们悉数出了外勤,办公室里空无一人。然而匆忙中电话并没被摁断。
正当金发小女孩撅着樱桃红的小嘴唇,气冲冲地打算挂断电话时,她听见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玛丽莲的可爱乖巧让矫正中心的医护人员全然掉以轻心,谁都不曾料到小丫头正在酝酿一个恶毒的“逃跑”计划。一个八岁小女孩当然难以独自逃离,可电话那头的男人远道而来,帮了她一把。
午夜时分,汽车飞驰于偏远又崎岖的道路,路上没有行人。
“你会向我求助,我感到非常意外。”和一个八岁女孩说话的口气俨然对待成人,驾驶座上的韩骁瞟了她一眼说,“我以为你会为我上次打了你而耿耿于怀,何况你也一直视我为敌人。”
“是呀,我确实很讨厌你。可不是有一句话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玛丽莲怀里抱着娃娃,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对于对方的厌恶,又调皮眨了眨眼睛说,“你会赶来帮我,不也是因为你想利用我去打动褚画吗?”
“我真没想到他会把你送走。”韩骁不以为然地勾了勾嘴角,“褚画很宠你,我曾和他说过一万遍要送你去接受治疗,他每次都怒气冲天地拒绝了我。”
“所以呀,你从来就没走进过他的心里,他让你操他也不是因为爱你。”小女孩不客气地打断了男人的话,压根没注意到对方的脸色一刹变得阴沉,继续自顾自地说,“他只对那个名叫康泊的坏家伙言听计从,任由他安排了这所讨厌的矫正中心,又听他的话将我送来这儿关了起来。”
“我们现在确实有些问题,但他是我的,迟早会迷途知返,回到我的身边。”直视前方的男人阴着脸,冷笑一声,“何况你也失宠了。你就像个被丢弃的娃娃那样被扔来了这个穷乡僻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