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刚从主任的办公室接受训话出来,捏着眉心感到无比头痛。钱德勒似乎已经到主任面前打过小报告,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口咬定红眼的死与祁默有关。主任问兰斯,是否会存在这样的可能性——精神病人之间是有互相接触的渠道的,而且互相干扰心理状态、互相传导暴力倾向,这样的案例也并不少见。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兰斯就更加难辞其咎。如果他主治的两个病人都在他手里出了事,一个间接造成了另一个的死亡,就如同兰斯亲手杀了其中的一个一样。
兰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站在一旁默默挨训不说话。老实说,兰斯自己也觉得,确实存在那样的可能性。毕竟祁默突如其来死死卡着他脖子、目露凶光的情形,现在还历历在目,祁默对此的解释倒是很简单——因为他自己疯了,控制不住自己。可兰斯总觉得那句“森林狼”的暗语并不简单,那句话不像是毫无逻辑的胡言乱语,它似乎连接着祁默黑暗过去里的某种秘密,他似乎在试探兰斯,属不属于那个秘密核心里的一部分。
那么,祁默有没有可能从哪里找来一把刀塞给红眼呢?按道理来说,祁默作为一个精神病人,是绝没有可能接触到这些管制凶器的。但兰斯想起来,情人节那天晚上,祁默都可以在值班保安和护士的眼皮底下溜出来偷偷潜入自己的房间,那么,如果说这个人是祁默,在他身上发生什么,似乎兰斯都不会太过于惊讶了。
可如果把这一切和盘托出,主任一定会做主把祁默给控制起来。兰斯想象着祁默被五花大绑,用厚厚的牛皮绳固定在病床上的样子,说不定还要被迫服用镇静剂类的精神麻醉药物,从此以后清明的神智就随同他的暴力倾向一样被彻底地埋没了。兰斯想起祁默说,认定自己为今生唯一的主人,会忠诚于他,无论他要自己干什么。他觉得自己心里的某一角变得非常柔软。就算祁默真的与红眼的死有什么关系,那也是自己主治不力的责任,而不应该由一个精神病人来承担。
“兰斯,你跟我来,我有话要对你说。”钱德勒依然不依不饶。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一个红眼外加一个祁默,就已经够让兰斯头痛的了,钱德勒还偏要插一脚,他跟祁默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钱德勒意味深长地看了主任办公室的门一眼:“你确定,你要我在这里说?哪怕,我有证明祁默就是凶手的证据?”
什么?!钱德勒居然声称他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兰斯的心跳越来越快,他将信将疑地看着钱德勒。显然,钱德勒还没想将他所谓的“证据”呈给主任发,否则也不会暗示自己要“换个地方”。也就是说,事情还有转机。第一时间,兰斯想到的居然不是害怕,而是如果那是真的,那么自己要如何替祁默掩饰,才能不让他遭受对于穷凶极恶的精神病人的捆绑和电击酷刑。
兰斯被钱德勒拉扯着来到楼下僻静的花园一角,暂时没有人经过这里。
“你有什么证据?”兰斯赶忙问。
“怎么?这些天来你话都不愿意和我多讲一句,现在因为他的事你就这么着急,”钱德勒脸上的表情冷得有一些可怕,完全不似初见时兰斯对他的温和印象,“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当下这种情形,兰斯哪有心情提什么喜欢不喜欢,他只希望一切都是一场误会,祁默能平平安安,他希望所谓证据什么的,都是钱德勒嫉妒之心下的栽赃。
“你有话就快说,提这些有的没的,到底有什么意思?”兰斯的眼里再次闪出了愠色,从来不对人大声说话的他,似乎在钱德勒面前,再也没有了好脸色。
此刻的钱德勒真是嫉妒到发疯。兰斯啊兰斯,哪怕你听说了祁默就是杀人凶手,你也可以这样无动于衷地维护他吗?你对他,到底存着怎么样不可告人的心思啊!
兰斯越是着急,钱德勒就越是卖关子,他甚至产生了一个恶劣的想法:“你真的想知道?那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钱德勒的眼里,闪着让兰斯厌恶至极的猥琐,他本以为这个人只是有点小肚鸡肠,书呆子的一根筋,没想到短短时日他还学会了乘人之危。
可兰斯一想到祁默,他就没有办法坐视不理,于是他忍着恶心,凑到了钱德勒的面颊上,胡乱地敷衍了一口:“可以了吧?你快说!”
钱德勒抬手摸了摸脸颊上被兰斯亲过地方,仿佛那上面刻上了什么圣洁的印记,让他眯着眼睛回味无穷,可他还是不打算这么容易就说出来:“我刚才没说清楚,不是这里,而是……这里。”钱德勒指着自己的厚嘴唇。
兰斯心里真的犯了难。他是同性恋没错,而且在性方面还不是一个保守的同性恋,要是放到平时,亲一个男人算不得什么大事。过去读书的时候在酒吧里玩乐,大家喝了一点小酒,感觉上来了,兰斯也不是没有试过抱着一个头一次见面的男人接吻。可是,他真的不喜欢被人威胁,更何况这个人,还心心念念地想害祁默。
要不要亲呢?兰斯看着钱德勒的嘴唇,正在犹豫从何下嘴,这时候一个声音远远地从花园那头传来:“主人,不要亲他!”——是祁默。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看见兰斯被钱德勒拉走了,显然是在远处观望了一阵,看到兰斯受到威胁,在不情不愿的情况下亲了钱德勒的脸颊,实在忍无可忍,于是跑来喝止。
兰斯当然不会当着祁默的面去亲钱德勒。他停下来,等祁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主人,他威胁你什么?”此刻祁默的眼神已经凶狠地眯起来了,像一头恶狼一样,死死地盯住钱德勒,似乎下一秒就要把他生吞活剥。
兰斯不说话,他不想在祁默面前点穿钱德勒对他的指控,似乎只要祁默亲口承认了,兰斯心里的某一种希望也就破灭了。
“他是不是说,我是杀害你另外那个病人的凶手?”没想到祁默这么爽快地就把兰斯不敢说穿的事情说了出来。祁默又转向钱德勒说:“你有什么凭据,不妨拿出来,如果真是我,我自然会承认,不用你含血喷人。”
钱德勒被祁默的目光吓到了,他有点支支吾吾:“我、我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那天晚上你确实去过红眼的病房门口,我都听到了……而且……而且……”他不确定地看着兰斯,似乎在想下面的话要如何说出口。
兰斯见祁默如此淡定,也顿时有了信心,他对钱德勒说:“而且什么?你说下去。”
钱德勒像豁出去似的,大声嚷道:“而且我亲耳听见,他一边蹲在红眼的病房门口,跟一个人说话,还一边在自·慰!而且我可以确定,他性幻想的对象,百分之百就是你。”钱德勒和兰斯两个人心里都清楚,虽然兰斯上次说他在那块手帕里除了头发之外什么都没看见,但毫无疑问,祁默自·慰的时候心里想的就是兰斯。
“亲耳听见?你当时就站在他边上?”兰斯抓住了钱德勒话里的漏洞。
“我……我请护士在他的衣服背后沾了微型窃听器。”钱德勒终于说出了他的“证据”。
“你为什么这么做!”兰斯生气了,显然,钱德勒此举就是为了针对祁默,似乎不抓出他的错处让兰斯远离祁默,他就不罢休。
“我这么做有什么错?作为医生,监控病人的病情有什么错!我相信如果主任知道了,他也会支持我!”一提到主任,兰斯就有些心虚,如果主任知道了钱德勒窃听到的内容,指不定会怎样想他和祁默的关系,那么到时他的专业能力又会被进一步地质疑。
于是兰斯只能放过窃听器的问题,接着问:“然后呢?他蹲在红眼的病房门口,想着我在自·慰,这就构成他杀人的证据了?你要是没有听到什么真凭实据的话,就不要浪费我们各自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