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褆道:“那些自有下人们准备,哪里用得到我。”边说边向轩里走来,也解下鹤氅,扔给随侍的从人。
数字军团和女孩子们纷纷起身叫道:“大哥。”他随意应了两声,径直走到胤礽跟前,似笑非笑行礼道:“殿下。”
胤礽淡淡道:“兄弟之间,何必如此拘束?大哥坐吧。大哥五日后便是大婚,我提前贺大哥一杯。”
小林子提壶斟出两杯酒,胤礽站起来,端起一杯。胤褆握住他的手腕,就着他的手一仰而尽,放手的时候嘴唇用一个微小的动作吮过他沾到酒渍的微凉手指。
胤礽猛地抽回手来,心下大怒,垂下眼帘,将酒杯放回桌子上。胤祉作为主人站在他们旁边,没有看到这个隐蔽的动作,但心中也不安又恼怒。胤礽是什么身份,老大这举止轻浮到几乎是挑衅,连忙打圆场道:“来来来,我们也提前贺大哥一杯,祝大哥和还没过门的大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于是众人都举杯向胤褆祝贺,场面暂时含混带了过去。只是胤礽却没有再碰杯子。
饮罢酒胤祉忙向敞轩一角一指,向胤礽说道:“二哥,你看这是谁?”那里的一群奏乐助兴的伶人女乐们中间站起个人来,走到胤礽跟前笑盈盈磕头道:“爷。”新月眉,流波目,额心一点含情红痣,却是相思。
胤祉夸张地笑道:“这可是天下梨园的魁首——不,泰山北斗相思公子,等闲可是难得一见,弟弟是亲自上门才把他请来的。”
胤礽怔了下,伸手扶起相思来,道:“有日子没见你了,你可好?”
相思盈盈的眼波中隐蕴崇慕之情,柔顺地答道:“回主子爷的话,很好,有爷照看着,没人敢跟小人为难。”又向胤祉道,“三阿哥又来打趣小人,相思小小一介伶人,算得了什么,三阿哥但有相召,相思焉敢不致?三阿哥抬举小人,小人心里有数呢。”
胤祉“哈”地笑道:“相思越来越会说话了,相思七八年前就色艺冠京华,如今风采更胜,又救过我二哥,那个不敬你三分,哪里需要我的抬举!”
相思自然又谦卑地谦逊。
其实胤祉说的虽然略有夸张,但大致上也算事实。在梨园这种半烟花之地,尤其是清朝男风这么浓厚的环境里,五年几乎就已经可以算的一世。相思今年实岁已经二十三岁,出卖色相身体的男孩子们,十二三岁才是黄金年龄,过了十七便已偏大,而二十三岁,更是早已是青春不再。就算是他们这些梨园子弟不是纯粹的出卖身体,二十三岁也是已经过气的年龄,在相思之前,哪一个班子里也没有这个年龄还在挑大梁的角儿,因为没有愿意捧场的有钱老爷们。色艺、色艺,有钱的老爷们当然是爱色重过艺,伶人的命运,尤其是旦角,只能随着年华的老去,零落飘零。
相思今年已经二十三岁,可是却还活跃在台上,连相貌都和十六七岁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甚至更加风华绝代,功力精湛。又因为他救过当朝太子,有太子当靠山,早已脱籍得回自由身,不用仰人鼻息以色侍人,没有相同出身的差不多年龄的人身上的落魄苍老,越发的让人倾慕。而且他仁厚良善,但凡一行人有难或寻求庇护,没有不尽力帮助周转的,京城甚至外地的伶人们受过他帮助的不知凡几,曲艺界人说起他都隐隐有敬意,目前已是行中稳稳的魁首,照这样的趋势下去成泰山北斗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胤祉还要夸,胤褆不轻不重地放下杯子,目光没有感情地从相思脸上掠过。
胤礽恍若未觉,看了相思一眼,笑微微道:“好了,小三,你不要再捧他了,我们是来喝酒的,可不是听你们客套的。”又对相思道,“既然你来了,就好好唱支曲子吧。”相思抿嘴,行礼笑应道:“是。”走回原来的角落,低低跟同伴们说了几句话,伴奏的几个调丝理弦,奏起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