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首,不是开玩笑吧!?他会背的有关山的诗加起来只怕还不到一百首!胤礽愁眉苦脸看着老康,老康装作没看见,扭头去跟李光地说话。皇帝是金口玉言啊,怎么能反悔呢?胤褆同情地拍拍胤礽的肩。
登完泰山继续南行,经蒙阴至郯城,正月二十四日在宿迂弃岸登舟阅视中河,二十五日,至山阳县,这已经算到了中国无数文人诗里梦里的江南,山水开始温软起来。胤礽第一次来江南,心中甚是激动新奇,一得空便到船头看风景,看这江南北地有何不同。老康刚到山阳便送给了全江南的父老乡亲们一份大礼,免了江南全省历年积欠,包括地丁钱粮、屯粮、芦银、米麦豆杂税等,约二百二十余万两,江南地界一片欢腾,民间这些年对满人统治已经开始淡薄的不满越发淡薄起来,反而老康本人的声望更加高涨。老康上次来南巡,本就给江南士民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老百姓只要有口饭吃活的下去,谁管坐皇帝的是哪家哪姓,而士人,从来都是最奇怪的一群,刚的极刚,没骨头的极没骨头,收服他们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从山阳出发,经高邮等地至镇江,泊舟金山寺,沿岸风光犹如画卷一般,他们来的时令正好,正值春天,江花红胜火,春水碧如蓝,胤礽看的心都要化了,无怪乎中国文人心心念念惦记了几千年。到了金山寺后胤礽无论如何要微服出去走走,老康也算半个文人,很理解他的心情,让纳兰容若、曹寅——没错,就是曹雪芹他爷爷,胤礽才在老康身边见他的时候也很惊讶他怎么还没到苏州去当织造,然后很好奇他儿子多大了,孙子什么时候出生,然后按现在还是风华正茂的曹寅童鞋长相推测了一下曹雪芹童鞋未来的的相貌,得出结论肯定很不错,才貌双全,小口水了一把——和另外几个身手好绝对可靠的侍卫跟着他,放他去了。
他们这次出来算半公开,因为纳兰容若实在大名鼎鼎,在江南很多人认识他,微服也微不到哪里去。胤礽出来冒充的是纳兰容若的小厮,因为他的年纪实在太小,想冒充侍卫也冒充不了。幸好纳兰容若、曹寅等人出来当差身边多是带个小厮或长随的,曹寅他们把小厮也带上,年纪差不多大,胤礽就不显眼了。为了安全,胤礽的身份连其余的几个小厮都不知道,一见他都是满眼惊艳,再看看清俊的纳兰容若,眼神中未免多了分深意。
作者有话要说:在经历了卡文、断电、死机、错误删除等重重障碍之后,偶终于排除万难先把这上半章放上来了……还有一半,看今晚有没有运气写好
另,报告一个筒子们一个可能很不愿听到的消息:此文要v了,可能就在最近几天
一路向南(下)
金山寺现在还是在扬子江中的一个岛屿上,从寺里出去,一行人租了条小船摇到镇江,然后上了岸,在街上信步闲逛。这江南果然和北地大不一样,连路边的小贩们都比北地多了分文雅水秀。江南的春天比北地来的早,这时节已经是柳垂金线,桃杏含丹,不时有卖花女提着篮子在路边叫卖先发的梅花与黄艳艳的迎春,娇软的吴侬软语和着春光,让这一行在光秃秃灰扑扑的紫禁城待了一个冬天的人们心都酥了。一个穿素底碎花小袄的十一二岁卖花小女孩拦住了纳兰容若,渴望地道:“好红好香的腊梅,公子爷们买一枝吧?”纳兰容若看看她在这样的天气里还略显单薄的小袄和陈旧的棉鞋,从她篮子里抽了一支红梅,拿出一块碎银放到她手心里,道:“不必找了。”小女孩受宠若惊道:“这怎么使的?我的花连篮子也值不了这么多!”
纳兰容若微笑道:“这一篮子春光可是无价的呢。这样,你让我们每人都挑一支吧。”小女孩看见他的笑,脸立刻红了,羞涩地低下头去,将篮子递到中央,让众人选。胤礽等侍卫们都拿了花后抽了一支迎春,将长长的柔软枝条像镯子一样绕在手腕上,微笑。纳兰容若真是一个温柔入骨的人,连对路边一个偶遇的卖花女都这般体贴周到。其余的小厮看见他的动作,也都挑了迎春,学有样地将带着花朵的黄艳艳枝条缠在左手腕上。纳兰容若微微含笑看了胤礽一眼,眼中是对他仪表不加掩饰的欣赏。
镇江一水横陈,连冈三面,城在山中,山在城中,是个真山真水的山林城市,风光旖旎,胤礽等人信步走在街头,几乎觉得移步换景。纳兰容若来过镇江,这次便一边走一边为其他的人讲解指点这两岸风光,什么鹤林寺、竹林寺和招隐寺,过街石塔,昭明太子读书台,经过一座石桥的时候胤礽看着桥畔挑着的酒幌子,不由笑念道:“青苔寺里无马迹,绿水桥边多酒楼。”纳兰容若与曹寅等也都微笑,曹寅的小厮张罗性子很是活泼,好奇地问道:“阿瑶,你念的什么?”纳兰容若解释道:“这是唐时杜牧的一句诗,就是写的这里。”这句诗明白如话,张罗虽然没有读过几天书,居然也听懂了,在嘴里重复了一遍,看看他们走过的地方拍手笑道:“这诗说的真好,那个姓杜的有文采!”另一个侍卫的小厮跟他很熟,挂着鼻子笑着羞他道:“你识得几个字?知道什么叫文采么!”张罗反唇相讥道:“至少比你一个都不认识的强!”
曹寅个性严谨,见自己的小厮在众人面前轻狂皱起了眉头,想斥责,又先看了胤礽一眼,胤礽对他笑着微微摇头,表示不在意,他才放下心来。
两个小厮纷争时正站在桥边的一家酒楼下,二楼有人开了窗子探头向外看,这一看却不敢相信的揉眼惊讶道:“楼下的莫非是纳兰兄?”纳兰容若抬头看,也露出了几分喜色,道:“是宁远兄?我便知道若到镇江,必会见兄。”那人兴奋的招手道:“快请上来快请上来,青禹和正平都在,不,我下去接你!”说完便从窗口消失了,另有两个儒士打扮的人也兴奋地在窗口晃了下,转身消失。片刻三个看打扮是文士的人从酒楼窜了出来——毫不夸张地说,那股急切劲儿就是“窜”,一出来就热情似火地和纳兰容若寒暄,容若给他们和侍卫们互相引见,胤礽在旁边听他们的名字,没一个熟悉的,胤礽不熟悉也就是说在后世并没有什么名气,但是容若和他们寒暄却很真诚,给侍卫们引见时也一口一个名士,仿佛真的每个都才堪补天。而容若这一边,曹寅也颇有才名,让那三个人更加惊喜。
纳兰容若此人,在胤礽印象中甚为圣母,当然胤礽没有丝毫贬低他的意思,反而是非常喜欢他,接触的越多,对这个人就越是倾服。他聪明到剔透的地步,却并不因为通透人心而变得冷漠,反而更加的至情至性,对朋友真心倾力,对妻子恋人深情不渝,在纷纷扰扰人情险恶的官场中是个实实在在的异类,胤礽觉得他有一句词简直就是描写他自己的:“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他真正是雪花般清洁的人物。在明珠倒台之前,他的清洁还有些姣花软柳般不经风雨的单薄味道,而今经过家变的打击反而收敛成熟,真正的坦然平静下来,气度更加引人倾心。
容若跟那几个人寒暄,那几个人一定要请众人上去喝一杯,容若很为难的推辞,他们要是上去了,小厮一定是要留在楼下的,但怎么可能真的把太子殿下跟下人们一起留在楼下?若说要辞去,他们又没有什么一定要办的急事,还想在镇江再逛逛,推脱不了。三个文士中有一个眼色活络的,见容若推辞时不自觉去看了一眼胤礽,又见胤礽这般姿容,自以为猜到了什么,连忙笑问道:“这位小兄弟好仪表,在这里站了半天,纳兰兄怎么也不引见一下?”容若看了眼胤礽,连忙道:“这是我的小厮路瑶,当不得青禹兄如此赞誉。”其实胤礽这么显眼,三个文士暗中注意猜测他大半天了,只是容若不主动介绍,他们也不好问,这时有人问出来,都赞道:“容若兄自己风神如玉,连身边的小厮也是琼树瑶枝一般啊!”眼光里的意思却甚是不信,甚至有一个人的眼光明显色迷迷的不太正。
曹寅和几个侍卫沉下脸来,容若虽向来对朋友很宽容,顾着他们的面子,但也也怫然不悦,又怕他们说出什么不好的来,立刻强硬地告辞了。真被他们说点什么不好听的话,不但那三个人是大不敬的罪,他们几个保护胤礽出来的侍卫也要担干系。
胤礽知道这个年代的文人男风甚盛,被人这样看着也有些微不悦。但仔细反思,自己不悦的不是这样被人看,而是这样看他的人不是美男——想当初,那个诱受探花沈廷文明目张胆给他抛媚眼,他不还是挺兴致勃勃么?这回惹他不高兴的是因为看他的人是个山羊胡的猥琐老男人,胤礽反思自己不应该这么区别对待,因为众生是平等的,于是再次心平气和。
刚才出了那一出,曹寅和其他几个侍卫都暗自看胤礽的脸色,看他还要不要逛下去,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胤礽当然要。容若也担心他生气,看他还这么有兴致,知道他没放在心上,在心里为他三个朋友松了口气,知情解意地带众人继续往前走,捡镇江城里风景最美好的地方走了一圈,看天色已经不早,胤礽也累了才返回码头,又租船回了金山寺。期间他们还每人喝了一碗当地最有名气的鸭血粉丝汤,尝了尝特产的蟹黄汤包,滋味都非常鲜美,连胤礽也忍不住喝了半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