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硌人。“邓月明笑着拍拍枕头,拍出下面有枪。
“我这份工作……其实不好。以前也想过做文职,后来又觉得文职没有什么前途,又刚好被周先生介绍去培训,呵,居然做这个做出了点成绩。后来知道的多了,更不好脱手。“他抱着邓月明,无头无尾的讲起。邓月明静静的听着。
“骂我的人也是有,我自己的亲叔父也来骂。忠言逆耳这个道理我都知道,其实他骂也没什么,我反而会要感谢他,记我在心。可惜他不是来给我做职业规划,人生导向的。“他突然笑了一下:“很摩登的词,对不对。”
“嗯。“邓月明蹭了蹭他。
“他其实只是为了给他失业的儿子找个事情。“他垂着眼,无奈笑道:“不管我的死活的。”
“这几天班子里的人对我特别好。“邓月明笑道:“中午出来,下午迟到,也没人讲。还问我要不要新炸的扣肉。“他握上沈文昌的手。
“其实我们都一样。“沈文昌喃喃讲起。
“其实我们都一样。“沈文昌喃喃讲起。
楼上传来隐约的梵阿林声,听不出是什么调子,却非常的动人,流水般千回百转。 他们搂在一起,静静的听梵阿林,不到一刻钟就结束了。
“我有一个四妹妹,以前也学过梵啊林。“沈文昌追忆般讲起来:“后来因为没钱,不学了,梵阿林也卖了。 “。那是一个傍晚,四妹妹给叔父烧烟,猫一样蹲在塌下,小心翼翼的求他不要卖梵阿林。夕阳的余晖穿过障碍重重的弄堂,照的屋子里金光大盛。屋里烟雾蒸腾,一切都影影约约,朦朦胧胧,像皮影戏的幕布。幕布上高大的男人坐起身,用烧过的烟枪打猫背。小猫惨叫着跑出去,遇到辛哥哥与五弟弟。辛哥哥吃着鹅肝脯,五弟弟提着烤芋艿,非常的快乐。
小猫才知道自己心爱的梵阿林已经卖掉。
“我的四妹妹,是我婶改嫁给我叔带的拖油瓶,与我一样在家中不受重视。其实我还有个五弟弟,婶嫁过来以后生的——他的种,也不是好东西……”
她的四妹妹,念过书,没有进大学,二九年时在一片暖水瓶厂做会计。很好的年纪,十七岁,喜欢穿一件蓝白格子的旗袍。旗袍不收腰,是很活泼的样式,人像一个拉长的A字,还会讲几句洋文,有一种老辈也能接受的摩登。她叫他“三哥哥”,与他在家中做同被欺凌的同盟。
她十七岁就要去相亲,和一个三十一岁的投机商人约在茶馆。投机商上海卖丝袜肥皂,做股票生意,乡下有太太,还有个傻了的儿子。别人都说是他大烟吸的太凶,所以种不好。辛哥哥陪着她,怕她跑,坐在一旁和投机商人谈股票,先叫人陈哥,后来笑着叫姑爷。她突然的心惊,才知道他们早就谈好了,不过叫她来个过场。她想到那个烧大烟的傍晚,夕阳的光辉灿烂,辛哥哥用卖她梵阿林的钱买鹅肝脯吃。心惊之后却十分的平静,仿佛鹅肝脯事件为其锻造了一副盔甲,刀枪不入,也隔绝了感情。
“你有没有太太?”她漠然的问他。
“我可以离婚。”他笑着回她,露出一口残破而参次的黄牙。她闻到他嘴里的气,十分的厌恶,呼吸简直不畅通,人却像枯木一般无动于衷。
一个星期后他上门来吃酒,当着她的面拿出一千块钱的彩礼,三天后就和她结了婚,在她家附近的餐馆里办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