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对,神使看清楚些。”
老头儿大摇其头,还向上指了指。我顺其所指看去,发现了门上的牌匾,“及渺庵?”我慢吞吞地念道,“是啊。都说了没啥‘吉妙庵’嘛,我老人家还能骗人不成?”老行者见我满脸不解,悠然道:“这里原本有个张三,张三是老汉从外面请来送柴火的。张三手脚很麻利,老汉开始是很喜欢的,直到一天夜里,老汉发现张三鬼鬼祟祟地偷看这及渺庵,就站在神使的位置。老汉很生气,就对他说:‘张三啊,说了不能到这里来,你怎么不听话呢?’张三脾气突然变得很大,举起柴刀就要砍老汉,老汉拍了他一掌,他就跑啦。后来老汉才知道张三不叫张三,张三好像是个啥黑篷卫,他帮一个姓余的青犊子做事。可能老汉手重了些,拍得张三口齿不清才说出了什么‘吉妙庵’,神使怕是听错啦。”
辛苦了,张三兄弟,亏你弥留之际还能传出消息,王某感激不尽。王云木啊王云木,你一路走来,牵连了无数人的身家性命,临头了,还扭捏作态给谁看哪?自我检讨已毕,我不再犹豫,伸手推门,然后大步踏进。
这一连串的动作反倒吓了老头儿一跳:本以为温厚的神使还要害羞一阵,怎地突然果断起来,偏偏神情还如此愧疚,青犊子在想些什么?老行者奇怪的同时,还有种隐隐的不安:“他不会真对小艺不利吧?”
老头儿阅人无数,从我的生平表现就断定了王云木乃是江湖早已灭绝的烂好人,是以南宫小艺放人进来,老者是一点都不但心的,可我突然气势一变,无所谓中带着隐隐的决绝,老行者自然有些七上八下。不过出现这种状况也正常,魔教的大行者终身未娶,任他如何老奸巨猾也不明白一个道理——有情之人才做得出真正的无情之事。
不过此时想下逐客令已经晚了,我整个人都进了屋子。刚一进屋,我就被面前一尊木雕的千手观音像吸引了目光,只见观音大士二丈来高,宝相庄严,虽是木质也散发着栩栩如生的悲悯气息。“还真是尼姑庵。”
我盯着塑像前盘膝打坐的老尼,有些发愣,原本以为南宫小艺避世归避世,不至于下定决心跳出红尘,可这阵仗···我赶紧猛瞅在一旁扫地的小尼姑,还好,不是南宫小艺,我吁一口气,原因不明的忐忑心情舒缓了些。那小尼姑被个大男人盯着不放,脸蛋儿泛起飞红,这地扫啊扫的,扫到菩萨背后就不出来了。“看来小师傅还没参透‘色(se)即(ji)是空’的道理啊,瞧瞧人家师太,动都没动一下,懒得管进来的是男是女是畜生,这才是出家人的风范啊。”
打坐本来没什么,练过内功的武林人士大约都能坐得住,可老尼呼吸急促,分明不通武功,不知道没有内功护体,她怎么顶得住腰酸背痛?
“神使放心,慧聪师太精通经藏,特别对《法华经》见解独到,不过武功嘛,是一窍不通的,还有净仪小师傅,神使刚刚也是见过的,她二人只是普通出家人,对神使是一点威胁都没有的。”
还是老头儿见多识广,一眼就看破了我的心思。我觉得自己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于是干咳几声,道:“前辈说笑了。不知南宫小艺身在何处?”老行者指了指角落的窄小阶梯,道:“小艺就在上面,神使自便吧。”
及渺庵结构简单,进出都得通过来时的门,若是南宫小艺不在上面,自己岂不是被瓮中捉鳖。这么想着,我在梯口停下了,这下老行者有些生气了:“南宫教主都留不住神使,神使还怕小艺吃了你,亦或神使觉得老汉比南宫教主更加棘手?”我面皮一红,觉得人家说得很有道理,赶紧不好意思地往二楼蹿去。
身子不断上升,步子越来越慢,我开始琢磨上去以后该说什么好。在这个魔教兴起的时代,类似“你好你好,吃了没有啊?”的开场白已不能掩盖南宫小艺和我之间的空前尴尬,顾念我俩之间的交情,上去后我也不能大叫:“呔,妖女,快去告知你家哥哥,立马放了青霄掌门,咱家先在此谢过了!”为难的处境让我见了出口也不敢钻出去,只是冒出了脑袋尖儿四下张望,活脱一个走空门的小贼。
“云木哥哥总算来了,小妹可是等了好久呢。”
我打个哆嗦,双手撑住地板一发劲,身子便拔了出去,整体看上去还是比较潇洒的,可惜一开口就漏了馅儿:“天气不错,你吃了没?”南宫小艺早有准备,当然不会回答我关于进食的问题,而是抿着小嘴笑道:“什么风把云木哥哥吹来啦?”我看着对方满头青丝,心道:不出所料,南宫小艺果然舍不得那三千烦恼丝。
南宫小艺笑语嫣然,成功营造了轻松愉悦的氛围,我绷紧的弦渐渐放松下来,然后才有心思打量屋内摆设。理论上应是姑娘闺房的地方,居然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木桌,两把竹椅,南宫小艺自己的打扮也很清淡,以往的花俏衣饰均被素白代替,一副铅华洗尽的模样。
“云木哥哥怎么站着不动,不如坐下来谈。”
南宫小艺指着桌旁的椅子,我连忙缩到了椅子上,然后南宫小艺不说话了,一双妙目盯着我的面皮不放,应是等我交代来意。对方直接的目光有些刺眼,我决定先迂回一下,于是不紧不慢地问道:“不知楼下的大行者与南宫姑娘是何关系,我看前辈很是关心姑娘啊?”“秦老看着我长大,小艺一身武功全是秦老传授,虽未行师徒之礼,但在小艺眼中,秦老便是自家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