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归尘的指节被捏得发白,我眯起眼道:“依魔主所言,王云木的使命已然完成,这便该去死了吧?”黑眼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摇了摇,似有异议,还没等他开口,我抢先叫道:“先说好,小爷绝不入伙,你就别动那歪脑筋了。”
黑眼面上兴奋的红潮渐渐退去,我感到凛冽的杀气从黑眼身上散发出来。
“偌大武林,你是最出乎意料的一个。先前你问本尊何以隐忍多时才现出身形,因为本尊想看看王云木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不得不说,你再次让本尊吃惊了。好个青霄仗剑,收徒之准便是本尊也有所不及。”
黑眼自承不如酒鬼师父,也算拐着弯儿地捧了我一下,但我可高兴不起来,因为黑眼的话音里转折的意味很浓。果然,只听黑眼接着道:“但你可想过,神教崛起之事不容差池,本尊既然与你说这一番话,也就表明你虽让本尊惊讶,却不足以挡我神教步伐。你若冥顽不灵,那么从今往后江湖再无鬼木使这号人物。”
之前咱俩对了一掌,我没出全力,黑眼也没出全力,结果落在下风的还是本人,稍微推断一下就知道我俩若是使出浑身解数,挨揍的多半还是我。我想起师父说过的话,黑眼练功有伤天和,优点是短命,缺点是身体崩溃之前必定越来越强,拳怕少壮那套道理对此人行不通,最好的佐证便是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想来五年之间黑眼亦有精进。
“魔主大人说的很有道理。”
我点头表示赞同,但归尘仍然指着黑眼。黑眼皱起眉头:“既然知道还要负隅顽抗,难道你还有那舍身就义的酸腐气?”连不远处的苦痴都劝我:“王施主不计前嫌舍命相救,贫僧铭感五内,不过魔教势大,施主不妨先行退避,再作打算。”
我扫视着台下不是哭爹喊娘就是呆若木鸡的群雄,不禁直翻白眼儿:“为了这些个脓包英勇就义?如此亏本的买卖小爷可不干,小爷留下自有道理,和尚莫要多嘴。”
老和尚一口气没接上,佝偻着腰咳嗽起来,坐在地上的淮阳子断断续续地安慰道:“大师顺顺气。年轻人受了委屈,发泄发泄在所难免,王少侠骂也骂了,火也该消了,自然晓得其中利害。”
道人用心良苦,无非想让我知难而退。
我提步向黑眼走去,口中嘿嘿笑道:“魔主大人运筹帷幄,一出暗香袭人之计着实利害,不过九心莲对于旁人千毒万毒,对于在下这个丹田损毁的残废却不啻于灵丹妙药。论武功,王某不如魔主,但在这毒香之中,在下或许能向魔主讨教一二。”
“原来···”阮曼竹既已投靠黑眼,黑眼必然知晓火龙山之事。魔主心念电转间就有了七八分明白。但他话没说完,就发现一点寒星已经刺到了额头。黑眼知道对手趁自己恍然分心的一瞬出手,遵循的是先下手为强的原则,但黑眼对自己有着绝对的信心,是以他只是轻蔑地哼了声,随意地伸出右手二指弹向刺来的兵刃。铮地一声,黑眼指尖发颤,归尘没有像他预计的那样荡出老远,剑身只是微微偏了偏,下刺之势并不稍减。若不躲闪,少不得被我废掉一只招子。黑眼无奈侧头,归尘顺势而动,锋刃斜划其胸腹,仍然占着先手。
“活该,谁让你瞧不起人!”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我剑走如电,铁了心不给魔主反击的机会。
黑眼横行江湖,何曾有过一招便被逼得只能守不能攻?不过魔主心里并不愠怒,反而有几分见猎心喜。眼前的敌人举手投足都有那人的影子,魔主不禁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晚的青霄后山,心底有个隐隐约约的念头:此生已不能知晓自己与他孰强孰弱,老天让我与他的弟子动手,莫不是给我一个印证的机会?黑眼把我看成了酒鬼师父,手下再无容情,一双肉掌笼盖四野,内劲吞吐沛然莫御,归尘如同陷入了泥沼的狮虎,大有挣脱不得的感觉。
眼见陷入劣势,我呼吸吐纳,内息借毒香之力猛地汇入丹田,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浑身穴道经脉终于一气贯通,内劲流转周天,吐纳功德圆满,云生结海心法方始大成。脑中似有黄吕大钟苍茫彻响,周身劲力好像与天地隐隐呼应,我只觉自己已然达到了另一个高度,黑眼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神剑应主,发出阵阵清鸣,剑身黄斑光芒闪烁。归尘欢呼雀跃着突破敌手的桎梏,剑光云起龙骧,与无边拳影捉对厮杀,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我和黑眼闯过鬼窟,对方的武功弱点瞧得一清二楚,是以我俩寸步不让,拳来剑往以快打快,都试图抓住对手稍纵即逝的破绽。可怜的祭天台不住咯吱摇晃,好像不堪重负。淮阳子大张着嘴,小心翼翼地问苦痴:“若非贫道眼拙,王少侠竟与魔主战至平手?”苦痴回道:“善哉,善哉,仙长所言不错。不过王施主虽不至败,但要胜出依然千难万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