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已定,我抱拳道:“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看得出来盐帮最近的生意的确不错,帮派屋舍比旁边的衙门要气派多了,光看这奢华的装潢就能大概知道为什么余皮能在渡南城横着走了。虽然我几次拒绝,但诸葛暗坚持贵客不能怠慢,所以仍然在大厅开了酒席。大户人家办事自然是另一派风光,我面前的菜出自城里最好的厨子之手,杯里盛的是陈年的女儿红,穿插席间的婢女都面带温柔的微笑,“虽然比不上财神山庄的大手笔,精致细微之处却好上了不少。”
我如此总结,表示对此次酒席比较满意。唯一不足的是余皮坐我旁边,这小子一直臭着脸,时不时还用他的三角眼瞪将过来。我捏着拳头,心道:看在你叔叔和杜姑娘的面子上,今晚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我留意了一下,发现席间事务都由诸葛暗交代,余皮顶着帮主的名号反倒什么都没做,不过也是,余皮整日不务正业,偌大盐帮交到他手里那还不全乱套。见我们这处气氛颇冷,诸葛暗便有意牵线搭话,他先赞青霄武功精妙,再表愿与青霄永结秦晋之好,最后话锋一转,居然谈到了我头上,从武较勇夺探花到南疆舍身断后。马屁拍得不留痕迹,我浑身舒爽,忍不住多喝了几杯,也许是十几杯,我也记不得了,反正等到脑子清醒时我已躺在了厢房,窗外虫鸣一片,想来夜已深了。
胃里开始翻江倒海,我对着便壶一阵干呕,可除了酸水儿什么都没吐出来。我正生不如死,忽然有人道:“别呕了,你在回房路上就全吐出来了,还溅了不少在扶你的女伴身上,看你明天怎么和人家交代。”
我偏过头,只见一人自窗口探了半个脑袋进来,那让人叹为观止的长相让我的胃更加躁动起来,“你来干嘛,别以为在你的地盘我就怕你。”
出丑被人看到我当然不会有好脸色,“今夜月色正好,不知少侠可愿来院中赏月?我命人备了解酒汤,也可稍解少侠之苦。”
这是要作甚?我盯着余皮,他的脸沐浴在月下清辉中,我不得不说,还是非常丑陋,但有些东西却不一样了,平日的余皮浅薄粗俗,现在的余皮喜怒不形于色,想起白日之战,最后那一斧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飞扬跋扈的纨绔子弟使得出来的。这人深藏不露,必有所图,他既然找上了我,不妨听听他有何话讲,于是我直起身子道:“余大少有请,我不能不给面子。”
余皮微笑道:“那便请少侠移步。”
到得院中,余皮已等在院中凉亭下,亭中石桌上瓷碗一个,孤灯一盏,配上清凉月色还颇有诗意,要是陪我赏月的是师妹就好了···“少侠可是挂念佳人?”“咳咳,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在下不过有些怀念家中风貌罢了。”
我端起瓷碗小嘬一口,主要目的是遮住面上尴尬。余皮笑而不语,我发现这种类似“睿智”的神色出现在他脸上时,依然惹人不快,于是我说道:“今晚月好,亭好,汤也好,当浮一大白。”
我故意不提人,就是想激他一激。余皮闻言起身作揖,正色道:“日前在下装腔作势实乃身不由己,若有得罪之处,还望王兄宽恕则个。”
没想他这么直接,倒显得我小心眼儿了。我忙不迭地道:“王云木也有莽撞之处,况且诸葛先生说了都是误会,余少千万别往心里去。”
余皮归座,双眼望着夜空,面上神色颇为耐人寻味。难道我说错了话?正心下惴惴,余皮忽然道:“少侠以为盐帮如何?”
说好话的时机到了!我正襟危坐道:“贵帮内务井井有条,帮众训练有素。连我这无名小卒都打探得到,在下佩服。”
余皮微微一笑,道:“少侠自谦了,盐帮做的是情报买卖,要是连江湖的新秀都不知道,生意还怎么做?”原来余皮也会拍马屁,我不由得腼腆地笑了:“哪里,哪里···”余皮笑容不减,缓缓道:“盐帮多年经营,手中已有不少武林辛秘,比如游龙派掌门赵鹏飞便是官府通缉的千面大盗,比如万蝶谷谷主冷凌蝶和落叶山庄庄主孟知秋有染,比如人称天下第一拳的任平生就是正道追捕多年的清凉寺叛徒···比如在盐帮扫了二十年地的忠叔就是百晓生布的眼线,因为他得不到什么重要情报,所以也就由他去了。”
这些话随便一句传到江湖上都会引起轩然大波,如何能对我一个外人讲?况且最后言及石生花,隐隐的威胁之意让我的后背有些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