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飞装作没看见三弟吃惊的神色,只是对躺在地上的男人说:“阁下武功不在我们任何人之下,为何连这麽区区一箭也躲不过?”语气甚是嘲讽恶毒。

男人充耳不闻,只是把头埋在地上,像是死了。

脚尖对着他的阮云飞频频冷笑:“你一定想不到吧,我阮云飞居然会恩将仇报。不好意思,我就是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你救了我的命,但我不会感谢你,你可以把我的命取走,该报的仇我一样会报。”

那人仍是一动不动,有伤重的缘故,也有灰心的缘由。其实这又能怪谁呢?他不是早就料到阮云飞会报复?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跟在汗青左右。哪怕是站得远远的,每天只能看他一眼,他也满足了。毕竟他们分开了这麽久,就是毅力再强的人也禁不住相思的折磨。

今晚,他照常来到了屋顶,这个角度正好将那人的住处尽收眼底。几乎每夜,他都是望着对面那摇拽的灯光来安慰自己,运气好的时候,那人的身影会在窗上一晃而过,他的心便不由得一阵激动,又失望又欢喜。或许是上天垂怜他的一片痴心,今晚门居然打开了(阮汗青晚上从来不出门,白天目标太大,魏靖恒又不敢出现),可没想到就在他贪婪地端详爱人的面容时,一支箭破空而来,他本是躲得过的,可不知为什麽他犹豫了一下。也许是隐隐猜到这支箭的来历,感到了附之於上的怨气,他想这是不是阮家人以及阮汗青所期望的?倘若如此,他断然不能让他们失望,毕竟自己有负於他们,要不是自己伤那人太深,那人也不会自寻短见,他要是不自寻短见,阮云飞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夭折……所以他承受了这一箭,孤独烦闷了许久,这痛终於让他快意了一点,也许不仅他们,相思如狂、病人膏肓的自己也同样渴望这一箭,这一切都是报应,都是顺利成章,谁叫他做出了不可饶恕的错事却还奢求再幸福、被原谅?

“魏靖恒,你以为当鸵鸟就可以逃避阮家的制裁?”阮云飞坐在叶青搬来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茶,时不时低头,慢悠悠地品尝一口,“还是以为我不敢杀你?!”男人眼中突然杀气大作,不过他很快将这过於外露的气息敛了下去,“叶青,拿剑来。”

魏靖恒仍是没有动静,似乎不打算反抗,这让阮俊钦觉得很不可思议。这家夥平时不是那麽威风吗,每次看见他他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那从容那优雅那尊贵那凛冽,谁见了不胆颤心惊不五腑投地不终身难忘?可他现在像个龟孙子样趴在大哥脚下,自己还以为认错人了。

(强强生子)第一百六十四章

叶青动作神速,很快便将一支软剑交到当家的手中,看来大哥要动真格的了,而且是在三哥的面前。他朝阮汗青瞟了一眼,可那人低垂的头始终不见抬起,看来是打定见死不救了。或许他不是不想救,而是不敢救,阮云飞对伤害他的人痛恨已久,如今终於将魏靖恒擒住,哪会因为此人‘态度端正’就善罢甘休?

只见他站起来,以剑当鞭,一鞭一鞭地惩治这个对不起弟弟的混蛋。程度上这不过是鞭打,可实际上跟一刀刀的淩迟并无区别,没一会,那人就遍体鳞伤、鲜血淋漓,可也好骨气,被打成这样居然一声不吭。

说是甘愿如此也不完全是,魏靖恒毕竟是九五之尊,受人爱戴、敬重的天子,岂会为了爱情而乖乖匍匐在别人脚下,任其鞭挞?所以说,在这残酷的蹂躏下,他心里也是万分屈辱的。只见他双拳紧握,伤痕累累的肩膀和背部不停地颤抖着,最後连阮俊钦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毕竟这人之前帮了他们许多,要不是他,阮家人怕得风餐露宿,他的小侄子也将性命不保,他搞不懂,这一切未必还不能抵消他的过错?

然而在阮云飞眼里没有‘将功补过’这四个字,谁伤害了他的兄弟谁就该死!绝无讨价还价的余地。“不过看在你帮过我们的份上,我可以饶了你,”阮云飞提着剑,剑尖垂下,轻轻地划着那人被折磨得狰狞可怖的背脊:“只要你拿这把剑,破开自己的肚腹……”

他说到这时,阮汗青狠狠咬住嘴唇,空中落下一串血珠,这一幕恰巧被阮俊钦看到,顿时决定要帮帮三哥。毕竟大哥这麽做确实不妥,让那人剖腹兴许是以牙还牙,但三哥并不开心,一切都已经过去,又何必旧事重提?只是大哥太固执了,总以为血债血偿才是硬道理,一点也不顾虑弟弟们的心情,是杀是饶也只有当事人才有决定的权力,他这样怕是会更加伤了兄弟的心,只是他没意识到罢了。

“大哥,这人杀不得……”犹豫再三,阮俊钦还是开了口,阮汗青别有深意的目光以及阮云飞怒气腾腾的眼神几乎同时射在了他身上。

“杀不得?谁说杀不得?!”果然那人听见这话眉毛都竖起来了,他并非不知道魏靖恒的身份,但就算他是当今皇上又如何?难道皇帝就可以乱来麽?阮云飞冷冷地环视四周,扬着下巴说,“哪怕就是天下大乱,人们陷入水深火热,我也照常要杀了他!我才不管这麽多!谁叫他招惹我的汗青?谁让他把我的汗青害成这样的?!”怒吼着,刀剑急转直下,眼看就要挑开那人的肚皮,阮汗青突然从轮椅上滚了下来,趴跪在他面前:“大哥,住手!”

阮云飞缓缓转过头,只见自己的三弟正望着自己,满脸的哀求,颤抖的眉眼间竟是浓浓的伤痛:“是汗青有眼无珠……汗青已为他生下一儿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