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刚要回答,归翼眼明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别让她们发现我!”他朝一脸不解的千帆眨眨眼,小声说:“我下次再来。”看来自己找对人了,眼前的男子,应该就是他大伯父的新宠。侍女察觉了这边的动静,归翼赶紧默念口诀,由於心急,刚学会的秘术被他用得险象横生。
千帆看著他“嗖”地消失,半秒後,从不远处的花圃传来一声惨叫──“哎呀!”又过一会儿,十几米外的一棵大树突然树摇叶落,有个不文雅的尖叫从树顶响起──“我的妈呀!”惊得小鸟齐飞。再过了几秒,那孩子又不知在哪里大叫:“痛痛痛痛…痛!”千帆坐在地上,心里为他捏了把汗,一时忘了起来,直到侍女过来搀扶。
“那位是?”
派来照顾千帆的侍女,在族中地位不低,见他问起,便头疼相告:“是族长的侄子──归翼少爷,生性顽劣,被宠坏了,公子不必理他!”稍微帮千帆整理了一下衣服,侍女将他扶进屋子里:“宝宝刚睡醒,正在大吵大闹,我们摆不平他,还得请公子出马。”
退朝之後,魔君本想把小弟冥夜找来,商量几件事,谁知人没等到,派过去的内侍回来禀报,说小殿下在途中晕倒了,被送回寝宫由御医诊治。魔君脸色一沈,二话不说,马上起驾前去看望。
这已经是小殿下第二次晕倒,第一次是在天宫。
魔君来到弟弟的寝宫,那里已经人满为患,宫女们进进出出地忙碌著,见魔君大驾,才停下手中的活,下跪行礼。恒夜一看几个女官手里的东西,当是触目惊心。“这……这是?”
女官正拿著一段染血的床单,还没回话,魔君已拨开众人,冲入房间,刚好看到那一幕──坐在床头的弟弟,脸色惨白,他胸口一震,人猛地往一边倒去,捂著嘴巴的手,指缝已渗出血丝,宫女马上端起器皿去接,冥夜“哇”一声,在器皿里狠狠呕出几口黑血。
恒夜被震在原地,他从没见过这般羸弱的弟弟。虽然冥夜很瘦,但他身体一向健康,生龙活虎的,像有用不完的精力,熬几个通宵也是等闲。就算三年前,魔界被人类入侵,在那场战役中,受伤极重的弟弟,休养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马上神采奕奕地著手处理战後工作。从来就没见他示弱过,可是现在……
恒夜来到床边,一时无语,只静静握住了弟弟的手。那只手很小,很冰,且指骨嶙峋。
御医跟一班下人,全都识趣地退出房间。
冥夜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绞痛,痛得他神智不清,御医一再询问他到底哪里痛,他也说不上来,就像有个人拿著根棍子,捅进他肚子里,拼命捣动著,要把他的内脏全部捣烂一般。他痛得全身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还觉得冷,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滴下。想叫出来,但没有力气,只得不断地喘著。突然,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冥夜使劲睁开眼皮,看到了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哥哥。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哥哥早已死在自己手上,每次在梦里相见,他总是又心痛又愧疚。这一次,他看著哥哥,笑了。身体那麽痛,他还笑得出来,动了动嘴唇。恒夜要俯下身,挨近他唇边才听得清楚。冥夜说:“哥哥你来了?”
恒夜点点头,“是,来看你了。”
冥夜喜悦地弯起眼睛:“你是不是……要来带我走的?”他轻声恳求:“你带我走吧,哥哥……我好累,好痛……我坚持不下去了……”
他的声音微弱无力,魔君却听得浑身一震,心中百感交集,慢慢地,他直起身子,松来了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朝“弟弟”冷冷一笑:“如今这一切,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怎麽?玩厌了就想撇下烂摊子一走了之?哼!你别弄错,我不是你哥哥!你是不是每晚都做恶梦,梦见自己亲手杀的人,回来找你索命?”
他的挖苦,让冥夜渐渐清醒,愣愣地看著眼前眉目神似的人。苍白的手,搁在被单上,空洞洞地伸著,却再也没有人会握紧他,给他温暖。冥夜心酸地问:“如果你是哥哥,你会不会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