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岱川也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水坑里,沾了半身泥,他一边闭眼向后撤,一边胡乱蹬着腿踹上去,反正穿的后牛皮的马丁靴,不怕对方一针筒扎进来。
过了片刻,听那边仍旧没有动静,方岱川躲在另一棵树后面,悄悄探出了半颗脑袋。他弯腰摆出一个最容易发力的姿势,一手捂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口,另一手握紧了拳头,然后放低了身体的重心,转过了藏身的树。
那个黑影仍旧头朝下匍匐在水滩里,一动不动。
“喂!”方岱川叫了他一声,心道你可别是被我一拳闷死了吧?那我罪过就大了。他从树后钻出来,小心翼翼用靴尖碰了碰那人的腰侧,然后戒备地看着那人的反应。
没有反应。
有些不对劲,方岱川就着依稀暗淡的月光查看,对方整个头埋在一个水坑里,一动不动。也不太像蓄大招啊,方岱川皱着眉想:“醒醒,哥们儿,你在这儿憋气玩呢?走两步去海里多好?这儿多脏啊。”
对方仍然没有反应。
方岱川心头被这阵夜雨浇得越来越冷,一股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头盘旋不去。他想了片刻,咬牙蹲下身去,直接上手掀翻了对方的身体。
杜潮生沾满了污泥的脸露了出来,脸色青白,双眼圆瞪,嘴角有黑红的血迹。他仰面看向树林缝隙间的天空。
死不瞑目。
方岱川脑子里嗡的一声就断片了。他久久回不过神来,茫然地左右四顾,极目尽是粗壮的温带阔叶树,和惶惶急急的雨幕。杜潮生躺在半泥半水的地面上,口鼻处出了不少血,血液都是半凝固的块状。
方岱川愣了一会儿神,他深呼了几口气,满带着水腥的潮气灌了满肺,让他多少冷静了下来。他伸手去摸杜潮生的颈动脉,确认了杜潮生的死亡。这要是第一天到这儿来的时候,黑漆漆的冷夜遇见一具尸体,方岱川是死也不敢上手去摸的。——三天下来,多少也有了些长进。
他拖着杜潮生的尸体,一路拖下了山腰,死者的头不断地碰撞在树干树根上,磕得砰砰作响,令人牙齿生寒。方岱川没有心力再去顾忌死者的体面了,他右手痉挛一般地颤抖,几次要喘不过气来。最后他将手扶在树干上,仰面淋了一脸冷雨。他突然很想呕吐,呼吸不畅。
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不管拿没拿到村民的说明书,这些不要命的疯子们,为着各自不同的目的,显然已经决定出来游荡了。我他娘的只有一瓶解药,方岱川苦笑道,你们前仆后继自杀,老子救谁?!
将杜潮生拖到别墅后面的空地上,别墅巨大的玻璃落地窗透出一些灯光,方岱川吸了口气,上手生生扯开了杜潮生的衬衣。
杜潮生显然是一个不甘心岁月侵蚀的男人,身上的肌肉结实漂亮,虽然看起来就是健身房里练出来的花架子,然而怎么看也不像他这个年纪的身材。方岱川也没心情观赏这个,他细细寻找着死者身上痕迹。
杜潮生右手肘弯里有一个圆圆的针孔,针头入体的地方不太干净利落,还拖出来了一道挺长的血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