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条黑森森的枪管子,枪口在夕阳之下泛着粼粼波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两只紧紧重叠的身影,此时遥遥立在山河之间,城郭之巅,远远看去,泥塑一般一动不动。
马俊芳在极度震惊和激动之下,头脑之中燃烧起汩汩的热浪,浑身颤抖,颈间的血水和眼眶中的泪水一齐迸落。
这可能么?
这怎么可能???
强忍喉咙中的剧痛,拼命回转过头去,声带撕磨战抖地说:“你,你……”
身后一声低吼:“别动!”
“你究竟是不是……”
“你闭嘴!”息栈厉声怒喝。
马俊芳一偏头,息栈的半边脸就暴露了出来,不远处端枪瞄准的大头兵们立刻重新上膛,瞄准了少年的头颅。息栈情急之下,用指力狠狠捏住身前之人的脖颈,将这人的脑袋给硬掰了回去,一肚子的话全给生生掐进了肺里!
那一群军官此时都不敢擅自作主,踌躇之下叫来一个兵勇:“快去司令部请马军长过来!快去,现在就去!”
息栈一看不好,马云芳那家伙若是来了,恐怕今日谁也跑不掉。那姓马的大头目长得一副山魈的尊容,一看就是性情剽勇凶残之人,断不是个善主儿!
“你们给我站住,谁也不许动!你们敢跑一个人,我就在他身上戳一刀!跑两个人,我戳两刀!”
大头兵被息栈这一吓唬,立刻收住了脚,惶惶不敢向前迈步。
暴怒的小凤此时横眉冷目:“快将外城门打开!我家掌柜若是有半点差池,这马师长今日定要受凌迟之苦,大家同归于尽,谁也别想好过!你们也不用动心思,那几杆烂枪打不到小爷,也捉不到我,不想横死就利索地打开城门!!!”
息栈虽然口里冷酷决绝,毫不留情,心中却是一片慌乱无助,几近绝望。同归于尽?他不想见到这个结局,他要救得大掌柜逃脱,哪怕赔上自己一条性命!
那“刀疤彭”和另几个军官,都是之前在几路土匪那里吃过大亏的,哪里肯就此罢手!再说了,闹到这个地步,今日放了人,赶明儿个野马山大掌柜还不得杀回来,将他们报复个片甲不留!
可是如若不放人,眼前这小土匪口气如此嚣张凌厉,一看也是个难对付的狠角色!今日这马大废物蛋要真是光天化日之下被活剐了,他们几个必然要承担保护不力的罪责,估计要被马军长切块儿分尸!
少年冰冷而万般强硬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多拖一刻的功夫,我就多戳一刀,看看这人身上有多少血可以流!”
说话间手中的雏鸾刃剑锋一转,向着另一侧的锁骨戳去!
马俊芳急痛仓惶之余,喉间的声音猛然爆发,哀嚎之声响彻玉门城巅:“不要不要!别杀我!!!啊啊啊啊~~~!!!开城门,快开城门,快开城门放人!你们快把门打开啊,快开城门呐~~~~~~~!!!!!”
“他奶奶的,马师长竟然让咱们开门?!”
“……要不然,就开城门?”
“真的要放人?”
“这是马大师长亲口下的命令让咱们开的门,不是咱自己把土匪头子放跑的!回头军长问起来,就说是师长让咱们这么做的!他们哥儿俩之间掐去,不关咱的事儿!”
“他奶奶的,这个废物点心!”
玉门关外城那一道包裹铜皮、缀满鎏金铜钉的厚重城门,缓缓地被拖曳开来。
被困瓮城中多时的两拨人马,这时突见曙光,马队嘶鸣,人心浮动,迫不及待地纷纷要往城门处冲去。
陆大膘子一马当先,狠抽了马屁股一鞭子,转眼蹿出数丈。胯下那一匹勉力支撑多时,早已不堪重负的马儿,鼻孔飙着粗气,四蹄蹬开,做着累趴之前的最后一搏,张牙舞爪地夺门而出。
黑狍子催促道:“当家的快走啊!”
镇三关回头望向城墙之上的息栈,大吼了一声:“走!”
遥遥的喊声传来:“你先走,跑远一些!!!”
“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