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清第三次去时,直接就跑到大门边的那石堆旁,因为那堆石头最便宜,大的有碗口大小,小的只有鸡蛋大小,每枚十文钱,便宜的很,所以稍微有钱点的人都是看不上眼的,只有一些没钱还想拣漏儿的人在那里挑挑拣拣。
一起的那几个小孩前几次见徐长清买了很多石头羡慕的很,这次兜里都带了钱也要赌一把过瘾,十文钱不多,他们稍微省点零嘴儿就出来了。
几个人各自寻了地方蹲着就开始扒拣起来,这些石头各种形状,要么有棱角,要么极为光滑,颜色也多种多样,红皮,黄皮,黑皮,半黑半黄,半白半黑等等,要从中挑出能做出好玉件的玉石来,除了有一些眼力见外,多数是靠着运气,稍有脑子的都知道,这堆石头里大多是废料不值钱,值钱的有,也只是寥寥无几,否则不会这么便宜。
徐长清的心思其实并不在赌石上,他来赌石场只是想挑一些普通玉料放进小山中,用小山里浓郁的精气来养玉,放一段时间再拿出来普通的玉料就会变成好玉料,这样赚点钱即不会张扬也不引人注意,别人会只当他是运气好赌到好石头,不会想到其它的,而对云姨解释起银钱的来路也有借口可说,无疑是一举几得。
也许是他喝多了玉山上的绿液,又或者是小山的影响,他的意识对精气竟有了一点点感应,若是石头里有玉石他就能模糊的感应到,质地越好感应起来就越清晰,至今为止,他扒出精气最多的是上次在这里找的巴掌大的一块黑皮石,看起来极不显眼,估计就算把这堆石头挑个遍也没有人会挑中它,但不曾想这黑石里居然有着极浓郁的精气,可见赌石真得是两分靠眼力,八分靠天意。
徐长清挑到现在只拣到两块普通的玉胚,再看其它人都是皱着眉反复看着石皮石纹犹豫不定的样子,都没有挑到满意的,随即揉了揉脖子,继续埋首其中。
这时门口传来熙攘声,有人大声道:“哎呀,那不是战老将军的孙子战无野吗……”
“是他没错,早就听说战老将军平生酷爱赌石,没想到他孙子也好这口。”
“……才十五岁,啧啧,看看这气势就是不一样,我家那混小子跟人家一比,就是垃圾啊……”
“那是自然,人家可是战老将军的孙子,十岁就跟着老将军上马杀敌了,这几年带兵击退了多少外敌才保得我们大宛江山。”
“不过听说,上次战无野好像受了重伤,腰腹被穿了碗大个洞,老将军当天还发了好大脾气,差点没把将军府给掀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
“八成是谣传,真要受了那么重的伤早就死了,怎么会好的这么快……”
徐长清本在拣着石头,听罢手突然一顿,立即抬头看去,只见那个走进院中的男子,一身的黑襟,腰系玉带,剑眉飞挑,进来片刻便有一股另人窒息的戾气散发开,令院子里的人不禁低头有些畏惧,声音也静了下来。
男子不喜不怒的迈步走至一半,似察觉到了什么脚下一顿,立即收敛了气息向后方看去,目光在人群里搜寻了一番,最后缓缓的落在了徐长清的脸上。
第十一章 敌视
战无野?难怪这么耳熟……
徐长清嘴角不自禁的扭曲了下,眼底有些自嘲,他还记自己在京城里做乞丐时,其它人提起战无野这个名字都是钦佩或赞美,只有他缩在角落将头埋在膝盖下带着满腔的自卑和羞辱。
盯着他,徐长清的心里此时横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那感觉绝对称不上是好。
那个男人今年十五岁,再过五年,就要迎娶雨瑶……徐长清神情复杂。
雨瑶,林雨瑶,是他母亲未过世时为他订下的一门亲事,只待他年满十六就可以将她娶进门。
林雨瑶便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订亲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半个徐家人。
徐长清眼神有一瞬间恍惚了下,他仍然还能记起雨瑶小时候的模样,穿得鼓鼓的小小的个子,每次来徐府,都会不安的绞着手指,羞涩的看着他,用着猫咪一样的声音轻轻叫他哥哥,后来大了些学了刺绣后,便经常给他绣香囊,虽然绣的不好,但徐长清从没嘲笑过她,每次都让丫鬟放到匣子里收着。
可是,自从他得了天花被嫡母送到乡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随着容貌毁掉及后来发生的事,这门亲事便成了水中月镜中花,但他从没忘记过她,一直牢牢的记在心底,也曾试图去寻找过,但旱灾发生后,林家就悄悄的搬走了,不知搬到了哪儿,就算后来他沦落为乞丐,在心底也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妻子看待。
然而,就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得知了雨瑶嫁入了京城,成为将军夫人。
那一瞬间心中的钝痛,不甘和自卑几乎让他无地自容,他曾不断的劝说自己,这是雨瑶的福份,自己不能给她也希望她能过得更好。
但是,未过门的妻子成了别人的新嫁娘,这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的事,这是对他极度的羞辱,那时的徐长清只觉得心里仅有的一点自尊也被击的粉碎,从此以后万念俱灰。
个中滋味,再也没有人比现在的徐长清更清楚了。
而那个娶了雨瑶,给了她地位和荣耀的将军,就是眼前的这个战无野!
虽然此时的战无野略逊于当年那一身雄浑的气魄,但凌冽的眼神和气势已是人中翘楚,可是,那又如何,徐长清有些冷意的嘲笑。
也不过是一介武夫罢了!
即使是重活了一回,他仍然对这个夺妻之人全无好感。
见战无野的目光看向自己,徐长清也丝毫不掩饰眼底的憎厌,冷淡的对了一眼后,便旁若无人移开视线,继续手里翻找的动作。
战无野微微一愣,自己哪里有得罪他吗?那充满敌视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