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星河说:“今晚住宾馆,明天回。你呢,现在去深圳?”
梁迁想了想,一个人待在深圳实在没意思,就说:“我也明天再出发吧,你先去看你妈,我去附近转转,顺便定酒店。”
段星河按亮手机,发现已经下午六点了,就让梁迁先去吃晚饭,还介绍了疗养院附近的小吃街怎么走。梁迁不肯,笑着说:“我等你们一起。”
“我们这边不知道要多久,”段星河苦恼地看着梁迁,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责备,沉默了两秒,说:“那好吧。”
段小优站在段星河身边,提着捎带给母亲的东西,眼角隐隐泛红,梁迁不知道她为何伤心,明明她中午的时候还不想来的。
梁迁比了个手势:“快去吧,电话联系。”
段星河点了下头,目光转向段小优,示意她跟梁迁道谢,段小优松开咬着下唇的洁白牙齿,小声说:“谢谢梁迁哥哥。”
梁迁说:“不客气。”他能感觉到,段小优此刻心潮起伏却在竭力掩饰,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的、青春活泼的二十二岁女生。
疗养院周边并不繁华,所有的商业店铺都聚集在一片狭长区域里,梁迁不到一个小时就逛完了,最后找了家奶茶店,要了一杯拿铁一块甜点,坐着等段星河。
之前在疗养院的停车场分开时,他曾有过厚着脸皮跟上去的念头,但也只是想想,没有实施。凭着职业的敏感,梁迁几乎可以确定,段小优的反常表现与段星河母亲的精神病之间存在某种关联,但是具体的情况,他希望能听到段星河亲口说。
他们已经不再是八年前半生不熟的同学了,他们是律所同事、是房东与租客,更是朋友。如果可能的话,梁迁还想再进一步,给朋友加一个浪漫的前缀。
晚上九点,梁迁接到段星河的电话,探视结束了。他们在奶茶店门前汇合,就近找了一家餐馆吃饭。
一坐下,梁迁就问:“阿姨情况怎么样?”
段星河说:“不错,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很稳定。”
“那太好了。”梁迁为他感到高兴,“要不要开瓶酒庆祝?”
段星河笑了,“那个的话,还不到时候。”
梁迁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也对,等阿姨痊愈了,我们带她去吃大餐,到处旅游。”
段星河还是在笑,他注视着梁迁,专注、小心翼翼,而且温柔,梁迁难以形容那种感觉,但是产生了奇怪的想象,仿佛看到冰雪融化后,探出水面的一只小爪子。
“你们吃什么?”段小优把菜单推到两人中间。
她的状态比之前松弛些许,但对待梁迁依旧不冷不热,眼神警惕而闪躲。梁迁倒是挺喜欢她的,再说,也不能跟一个小姑娘赌气不是。
“小优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出去玩吗?”
段小优动作一顿,悄悄去看段星河,得到哥哥鼓励的眼神后,迟疑地抿了抿嘴唇,答道:“看书,看电影。”
梁迁一点也不意外,看段小优雪白的肌肤和萎靡的精神,就不像是热爱户外运动的。他厚着脸皮追问“什么书”,让段小优推荐一二,假装没察觉女孩的厌烦。
段星河主动解围:“她喜欢一个女作家,挺小众的,不知道你听过没有,笔名叫作——野桃含笑。”
梁迁愣了一下,有十几秒的时间,他一边咀嚼筋道十足的牛腩,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段小优,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个得意而狡猾的坏笑。段小优大概觉得他很讨厌,垂下眼皮,往段星河身边靠了靠。
“其实吧,”梁迁咽下牛腩,喝了一口果汁,慢悠悠地说:“野桃含笑就是我小姨。”
段小优倏然抬起头,满脸惊愕,暗淡的眼睛里有了一点神采。段星河也感到意外,将信将疑地看着梁迁,不敢相信有这么巧的事情:“真的吗?”
“真的啊,我骗你干嘛。她在法国度假,下个月就回来了。”梁迁问段小优,“你不是看过她的书吗?《采云记》,写的就是渔州,她从小在渔州长大的。”
段小优愣愣地点了下头,好像还没回过神,不明白梁迁话里的意思。
段星河笑了笑,由衷感叹:“你们一家人都很优秀。”语气里带了一点欣羡和向往。
“这有什么,”梁迁觉得他惊讶的样子非常好玩,打趣说:“你们一家人都很漂亮。”
段星河说:“小优漂亮。”
“你也漂亮。”梁迁笑嘻嘻地看着段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