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好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被人笑嘻嘻地从背后一把勾过了脖子。
背上沉沉压下的重量差点让她背过气去,她撂下苗妙的胳膊:“没长脚啊你?走路也不出个声。”
苗妙重新搭上苏好的肩,把她揽到一边,小声说:“这不是想偷偷看看转学生吗?哎下手挺快啊你,不过是得搞快点,你们班这新同学长得也太犯规了,还有那身行头,我看牌子鉴定了下,起码六位数,”苗妙比了个六的手势,“这什么概念?等于穿了辆车在身上……”
“等会儿,”苏好打断她,用的是光明正大的正常音量,“你刚说什么?”
苗妙回头瞄了眼身后的徐冽,见他看着远处一棵被雨摧败的玉兰,并没有在意她们,才小声说:“我说他这身衬衣西裤价格起码……”
“不是,再上一句。”
“说人长得帅……”
“还往上。”
“没了呀?”苗妙想了想,“哦,我说你下手挺快。”
“我下什么手?”
“啊我在后边听着,你不是在毛遂自荐,想当人女朋友吗?”
刚刚没来得及捋顺的脑筋抻直了。
苏好重新回忆了一下她跟新同学的对话。
——你有女朋友吗?
——没。
——那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我不打算交女朋友。
“……”
要说苏好为什么不爱跟学霸当朋友吧,这就是原因。
人家学霸说话讲逻辑,回答下一个问题的时候,还联系上文阅读理解。她呢,她金鱼脑子七秒记忆,压根没记得自己上边说了什么。
沟通都有障碍。
苏好沉重地闭了闭眼,跟苗妙说:“你回避一下。”
“哦,”苗妙不明所以地眨眨眼,“那我和风哥老地方等你吃晚饭啊,风哥说你在考场被人阴了,一会儿请你吃好吃的。”
等苗妙走远,苏好转身拦了徐冽:“新同学,误会了。”
徐冽的目光从远处收回,停下来淡淡看着她。
看着她,又似乎根本没看她。
这眼神不是傲慢的目中无人,而是空,空荡,空洞。
他好像真觉得她跟他没什么关系,这里的所有人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苏好被这副表情噎了下,意识到她刚才的话大概根本不重要,他本来也没听进去。照他这长相和随便一身行头十几万的家世,拒绝女孩子的台词应该已经念得跟流水线作业一样熟练。
但苏好还是说了下去:“我刚才问你,我这人怎么样的意思,是说——我成绩不好,常年吊车尾,也不守规矩,逃课打架抽烟喝酒啊,你能想到的混账事我全干过。”
“上学期,我前同桌的家长因为觉得我带坏她,害她休了学,来学校闹事掀了我们老班桌子,场面……”她啧啧摇头,“非常难看。”
“今天看到新同学你,我就担心要是你这清北苗子也被我害得堕入尘网……哦,搞不好还有法网,那怎么得了。”
“所以虽然全班只剩我隔壁有个空位,为了你的前途考虑,我觉得讲台边也是个不错的去处。你说呢?”
苏好说到最后挤出一个微笑,狭长的眼,像狡黠的狐狸。
“可以。”就像回答“你近视吗”这种问题一样,徐冽想都没想。
也没有自作多情的尴尬。
好像是见过世面的。
这个反应莫名让苏好有点吃瘪。
就像抄起一身家伙气势汹汹去唬人,结果却被人当成菜鸡中二病一样。
她默了默,“哦”了声,让开道继续带路,没再跟他搭腔。
南中建校几十个年头,尽管硬件设施一再翻新,也免不了在细节处暴露岁月的痕迹。就像脚下这条水泥路,经过一场雨的洗礼,已经积了好几滩坑洼。
苏好一路绕着走,途经一处干净的水洼,看见水面倒影里斜后方沉默的少年。
虽然不是一路人,但平心而论,新同学确实长得很赏心悦目。
五官是这个年纪男生少见的深邃,眼窝深,卧蚕饱满,瞳孔漆黑,眉骨和鼻梁的棱角利落得一眼就能刻进人印象里。皮肤又是冷生生的白,像爱德华·霍普的画,即使存在于鲜活喧闹的场景,也总透着一股疏离孤独的冷感。
忽然一阵风吹皱水洼,把美少年姣好的面目打碎。
苏好蓦地回过神来,拨开迷了眼的碎发,重新望向路上热闹的人群。
这个点往北篮跑的男生不少,都是饭也不吃,赶着去抢打球场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