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头蹲了许久,却听一旁的青年美男子微微含怒的清透声音道:“晋王今日邀臣入府,竟只是要臣看着您拿臣的表妹取乐?”
锦妃一直强忍令自己不去看他。听到他句话,明明恨极他薄情,却一时还是心笙大乱,忍耐不住抬头看他一眼。
他还是老样子。老样子。锦妃一时有些恍然,抵死捏紧裙摆,依旧垂下头去。
晋王闻言一时有些讪讪,不由笑道:“是本王的不是,想教爱妃的好被天下人知道,一时胡乱嚷嚷,竟然将锦妃与贵府的渊源忘了。本王给世子赔罪,赔罪。”
说着忙道:“锦妃你也起来罢,来见过你表哥。”
这青年美男子,就是锦妃的嫡亲表兄,靖远侯府余家的世子余易珅。
锦妃低低应了,亦步亦趋,上前行礼:“妹锦蓝,见过大表哥。不知家长辈,具都安好?”
余易珅答道:“具都安好。表妹可好?”
锦妃低着头:“从来都好。”
晋王也笑吟吟道:“世子多虑,锦蓝这样可心惠性的人儿,本王疼爱都尚嫌不及。”
几个心知肚明的人,一场虚伪的表演后,余易珅就不在与她言谈,只问晋王机密正事。晋王就打发锦妃退到外面去等候,全然忘了刚才是如何关怀“爱妃”,怕她受了春寒。还是余易珅开口,请晋王让她先回去歇息。
锦妃步出前殿,看到外面又开始起雾,并无奴婢一个等候。她回头看一眼殿内,忽然作惨惨一笑,低声道:“表哥呀表哥,想来,经年分别,不知你的钗头凤又送给哪个了。”
这一场乍然重逢,为的是哪班事,锦妃心里很清楚。哪怕是余易珅表现出来的似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意,也抵不去他的来意残着,又赶紧递上一皮袋的水,笑道:“那收租的乡下地方离这还远,我们一贯是坐这驴车去的,族兄您先喝口水,歇歇。然后再坐上来。”
这个自称小弟的柳家族人,也有将近而立的年纪了,大了少年书生起码十岁。皮肤黝黑,满脸麻子的眉毛吊耸着,一脸卑躬。
少年书生挺直薄削的背,伸出细胳膊抹了一把脸上直淌不停的汗:“我央你带我来见识一下族内的收租流程。哪有自去休息的道理。”
麻子脸族人忙说:“族兄果然是少年沉稳,别有心胸气度。”
太阳太刺眼,热气蒸腾得书生都看不清这族人的表情细节,他想:难为晒死人的天气里,这小宗的“族弟”还有拍马屁的心思。
想着,少年书生又抹了一把汗:“族弟客气了。既然车来了,就走吧。去哪收租?”
他们说话的时候,那赶车的农夫,正在给那驴泼水散热,使劲拿衣袖扇着驴,自己却干热得嘴唇都脱了皮。
麻子脸瞟了一眼,喝到:“仔细点!要是驴热坏了,我可要你好看!”
少年书生———叶二郎看那老汉热得焉头焉脑,就走过去拍了拍农夫,递过去自己的水袋:“老乡,这里还有水,你也喝点?”
农夫瘦骨嶙丁,脸上的皱纹一条条夹着,好像千沟万壑。他好像被吓了一跳,嘶哑的啊啊了几声,连连摇头又是躬腰,又是摆手地拒绝。
麻子脸族人也说:“族兄,这使不得,你是读书人,哪里能和乡下人混用东西?乡下人,脏得很咧。”
少年书生脸上那对还在滴汗的春山眉,登时皱起来:“喝口水,怎么就扯到脏不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