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太监上前,宣读皇帝的旨意,不过是明数司礼少监柳云若的罪行,作出杖八十的判决。宣旨的时候一众大臣都跪下聆听,宣德自称“行仁政”,即位三年来,还没有廷杖过任何大臣,哪知第一次用这个刑法,惩罚的就是自己的嬖宠,这些大臣心中都有些幸灾乐祸的快感。这种心态与柳云若第一次在文华殿上受杖已完全不同,那个时候柳云若是与他们同等位置的大臣,看他受折磨,大多是怜悯和同情。只是自从他做了宣德的男宠,这怜悯便立刻变成了鄙夷和唾弃。
原来离经叛道的爱情比谋反叛乱更不能为世所容。
宣旨完毕,钟法保便振声喝道:“行刑!”
两个锦衣卫上前,将柳云若按倒在白布上,双手都用系了麻绳的铁环扣死,然后一字扯开,拉紧的麻绳牢牢地系在临时钉进木台的铁楔子上。再用麻绳绑住双腿,柳云若全身便动弹不得。
一个锦衣卫提起木台上早就准备好的水桶,“哗啦”一声泼在柳云若下身,柳云若被这冰冷冲击地一哆嗦——这是廷杖的规矩,将裤子泼湿,湿布柔韧,不易被刑杖打破,否则几杖下去,裤子捶烂了,布屑陷入皮开肉绽的伤口,受杖人纵然活了过去,因受布屑污染清洗不净,创口也很难愈合。
柳云若以前虽也听说过廷杖,但是他为官以来,大部分时间都陪着汉王在山东,并没有见过大臣受杖的场景,想不到竟是如此周密繁琐地一套手续。
刑前的一切工作准备就绪,钟法保便喝道:“搁棍!”
两个手执粗大刑杖的锦衣卫上前,将木杖靠在了柳云若的大腿上。廷杖是栗木所制,较小的那头是棍子的形状,方便行刑人握在手中,着肉的那一头却是扁的,有四分宽阔,比普通的板子宽了几乎一倍。刑杖一放上去,观刑的大臣们才蓦然觉得,比起这摄人心魄的刑具,柳云若那修长的双腿,显得未免过于单薄了。一时场中鸦雀无声。
柳云若轻轻闭上了眼睛,他的心里是一片漠漠的空白。将要到来和已经到来的,他只能接受。
三十五、死又何惧
钟法保再次低头看了看静静伏在地上的柳云若,淤肿的手指在阳光的反射下已成了紫色,不由皱了皱眉头。
柳云若是他在锦衣卫当差数年中,遇到的最麻烦的犯人,轻不得重不得。打得轻了瞒不过一干大臣,打得重了又得罪皇帝,他两头不是人。几天来他找了锦衣卫中行刑的高手,因为几年没有动廷杖了,还不放心,让他们天天演练——在一个皮人外面包了草纸,要打得砰啪有声,草纸却不能破。
想了想,对自己的手下还算有信心,深吸口气,终于吐出了那个惊怖的字:“打——!”
这声音在午门的广场上空回荡,余韵悠长。值房内站在窗前眺望的宣德,紧紧握住了窗棂。
两只刑杖高高举起,随着一个锦衣卫喝一声:“一!”一只刑杖重重落下,是沉重的钝器击在肉体上的声音:沉闷,喑哑,却有着不可抗拒的穿透力。
柳云若的头猛地向后仰起,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痛呼。这一杖落在臀上,他一个时辰前刚挨过棍子的屁股肿痛不堪,再加上这一记重打,便如泼上了一瓢滚沸的油,痛楚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