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若睁开眼,琥珀色的瞳仁里闪过惊讶,艰难地聚集起一丝笑意,唇上还带着血痕,刚说了句:“不要紧……”却又“嘶——”得攒眉吸气,身子一阵轻颤。
宣德抬眼一看,太医正在给柳云若上药,臀上血迹虽然拭去了,露出的肌肤却是肿烂不堪,两边臀峰上伤势尤重,皮肉都翻开了。太医正用药水擦洗那里,怪不得挨打时都能支持住的柳云若也痛得呻吟出声了。
喝了一声:“轻点儿!”更紧地拥住怀中人,似乎这样能给他些安慰。宣德冷冷地看了黄俨一眼:“给朕开发了那两个行刑的,打了招呼还敢下这么重的手!”
黄俨身上的汗不比柳云若少,赶紧躬身:“是是……”
柳云若却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别……”,似乎竭力想撑起来,却又无力地沉了下去,宣德轻拍了下他的背:“不要动,就这样说,朕听得见。”
“他们还是留了情分的……腿上没事,也没有内伤……上两贴药就好了……”
宣德刚想说,打成这样了哪是上两贴药能好的,却突然明白了柳云若的意思,太后下旨责罚,自己一转身处置了行刑的,明着是扫了太后的颜面。悠悠的叹了口气,柳云若这一颗心算是七窍玲珑了,在宫中如此小心翼翼,还是召来四面八方的暗箭。想起太后那句“积毁销骨”,宣德忽然一阵歉疚,只顾想着他能帮自己,却忘记了他的处境。
“好吧,听你的。”眼看着太医手上的棉签又要去触碰伤口,宣德先喝了一声:“小心!”吓得那太医一激灵,拿着药的手都哆嗦起来,心说给皇上看病的时候也没这么胆战心惊过。屋里其他的太监更是噤若寒蝉,恨不能赶紧逃出去才好。
宣德不停地指挥,倒让太医不知所措起来,他越是小心翼翼,上药的过程越慢,柳云若受的罪越多。他缩在宣德怀里出了一身又一身的虚汗,却不愿喊疼——这是第一次,他在受伤之后有一个怀抱可以躲藏,有一个人可以安慰他,他甚至想张开手臂来回抱——他的灵魂已经寂寞了太久,渴求这样宽厚的胸怀,这样温柔的抚慰。
原以为只是太怀念那个人,却不知他是真的寂寞。
长久以来他只相信自己的心智,却不知原来寂寞是这样不堪一击。
宣德感到怀中的身体一阵阵轻微地颤动着,小猫儿一样,那修长细白的手指和他的手指缠绕在一起,一下收紧,一下松开,一下再收紧。
他是皇帝,可以拥有的人很多,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只要想要,就触手可及,随便都可以找一个来发泄情欲,渡过漫漫长夜。但是能让他因为牵着手指就觉得幸福的,又会有几个?古诗里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作为皇帝,是不是也有福分握起一双手,相携一生?
这种时候,再去想那些阴谋,那些暗算,是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看着太医小心地拉开薄被掩住柳云若的下身,宣德挥了挥手:“黄俨留下,其余人都下去吧。”
待外人都离开了,宣德终于按捺不住情绪,俯身在柳云若脖子上一吻,声音里含着深深的怜惜:“对不起,云若。”
柳云若打了个哆嗦,不是因为疼,而是被那个吻烫得。对不起,宣德第一次跟他说对不起,是不是因为今天自己代他受过?心里都有些慌乱了:“不要紧,真的不要紧……不是很疼的……”